賈赦嚷嚷著要賈敬給孩子們出題賦詩，賈母也發話表示贊成了，唯獨賈政在那板著一張臉不吭一聲。賈珠和賈璉、元春聽到賈母點了他們的名，立即站起身來，連連答應稱是。

賈母既然都發話了，賈敬身為侄子自然不得不聽從，于是欣然起身笑道：

“原本我只是想借賦詩助興的，既然老太太命我出題考一考子侄們，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至于詩題嘛，我先斗膽談一談近來的一些讀書心得，就算拋磚引玉了，還請兩位老弟多加指正。”

此時，賈赦因為被賈母瞪了一眼，不敢吱聲了。賈政極其不自然地露出一副笑臉，拱手作揖，正兒八經地說了一個“請”字。賈敬淡淡一笑，踱步于席間，顯得風度翩翩，只聽見他緩緩說道：

“自從十八年前入仕以來，我這個老書生也甚少讀書了。近年看了點易學和命理，因此，對道家的學說發生了一點興趣。近日，我讀到了一首小詩，詩名《落花》，乃是道家全真教的長春真人丘處機之作。賈珠、賈璉、元春，你們三人就以‘落花’為題，賦詩一首。”

此時，下人們早已把筆墨伺候好了。賈珠和賈璉、元春三人得到詩題后，便開始琢磨和構思以落花為題的詩賦了。

賈珠身為一名穿越者，雖然并不擅長詩詞歌賦的即興創作，但畢竟從小就背誦了不少的古文詩詞，實在沒辦法就抄吧，清朝之前的詩詞肯定是不能抄的，只能在清朝之后的詩詞作品中下功夫。

在他們三人準備詩賦的時候，其他人議論起了丘處機的那首小詩《落花》。賈赦沉不住氣，率先反問道：“這個丘處機不是道士嗎？求仙問道難道還需要吟詩作賦？”

“老弟有所不知，道士生前看功業，生后看文存，丘處機的小詩雖然簡單，但意境較高。詩歌乃抒情之途徑，或表達情緒，或表達一些感性的思考。”賈敬回應道。

賈政聽了，搖了搖頭，笑道：“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總而言之，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也。依我之見，詩詞并不是用來以抒發個人情感和表達情緒思考的，詩詞理當應該發揮補察時政的積極作用，為皇上效力，讓圣上了解社稷的得失，從而改善社稷民生。”

“政老弟的觀點未免太狹隘了，詩詞追求天下萬世之真理，必須擺脫現實的物質利益而去追求自由自在的精神活動，并且對自身的感情及所觀察的事物進行摹寫和詠嘆，展現對生命與靈魂的考問，透露宇宙悠悠、人生飄忽、悲歡無據之意境，亦即無可免之悲劇。”賈敬進一步說道，算是對賈政的反駁。

賈政還想辯論，但似乎沒有想到合適的論據，正想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之際，賈母及時終止了他們的爭論，說道：

“當年，長春真人一言止殺，有濟世奇功，我還聽說他還有萬古長生的秘訣，賢侄說的這首《落花》我倒是不曾讀過，你念來給我聽聽。”

“也好，趁此元宵佳節，我就在這里給大家背上一背。”賈敬說著，轉而吟誦起了丘處機的《落花》，是一首七言律詩：

“昨日花開滿樹紅，今朝花落萬枝空。滋榮實藉三春秀，變化虛隨一夜風。物外光陰元自得，人間生滅有誰窮。百年大小榮枯事，過眼渾如一夢中。”

賈敬背完，所有人都沉默了，賈母更是陷入了沉思。

“回老太太，璉二爺的詩賦完成了。”一個丫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賈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說道：“哦？拿來我瞧瞧！”

賈璉于是親自把自己的作品送到了賈母的面前。賈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對賈赦說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拿去念出來給大家聽聽，讓大家都開開眼，醒醒耳！”

賈赦驚慌失措，狠狠地瞪了賈璉一眼，轉而笑瞇瞇地從賈母的手里接過賈璉的作品，同樣是只看了一眼，就眉頭緊皺，欲言又止，似乎開不了口，轉而丟給了賈璉，憤憤地說道：

“臭小子，你真是膽大包天啊，孟襄陽要是在世，一定活活被你氣死！你自己念，真是丟人，老子寫的都比你強！”

賈璉倒是滿不在乎，看來早已練出了厚臉皮，只聽他神情飽滿地朗讀道：

“春困不知曉，處處雞鳴早。夜來風雨聲，落花滿地跑。”

原來是改編自唐代詩人孟浩然的《春曉》，難怪賈赦在賈母面前也都有了自信。

在場的許多人都忍不住笑了，但賈珠沒有笑，畢竟賈璉改了韻腳，還押韻了，他覺得自己恐怕和賈璉的水平不相上下。

既然賈璉直接改編了名家的詩作，賈珠在想，他是不是也可以模仿一下唐宋元明的名作。

很快，元春的詩賦也寫好了。抱琴那丫頭拿著元春的作品，興沖沖地來到賈母的面前，說道：“大姑娘寫的七言，請老太太過目。”

賈母接過元春的作品，直接念道：

“問客何意居青山，含笑不答心自閑。流水落花春不去，別有天地在人間。”

念完之后，眾人皆點頭稱贊，賈母更是神情悅然，笑道：“元春的這首很有李青蓮的風范，雖說略微有模仿的痕跡，不過元春還年少，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聽了賈母對元春的夸贊，身為長兄的賈珠更是捏了一把汗。既然賈元春都會模仿了，他這個當哥哥的又是進了學的大秀才，總不能和妹妹一樣模仿前人詩作吧！

幸好清朝之后的詩作不算前人的，看來他也要厚顏無恥一回了。以落花為題的詩賦，賈珠率先想到了龔自珍的那首《已亥雜詩》。

按理，只要他原原本本地抄寫這首詩便可稱是原創，不過賈珠還是稍微做了一點改動，將“吟鞭東指”寫成了“吟鞭向北”。

因為，根據《國朝創業史》的記載，賈珠覺得“吟鞭向北”會更有意義，因為長城以北仍然還有清軍對關內虎視眈眈。

這樣一來，賈珠的詩賦也完成了。當他正要把這首詩作交給賈母的時候，誰知，卻被賈政給當眾攔截了。

“你站住，先給我檢查一下，通過的話再給老太太過目，免得丟人現眼！”賈政說著，奪過了賈珠手里的詩作，默念道：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向北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