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賈珠被母親王夫人叫去,說是薛姨媽想找他談談事情。李紈說起近日寶妹妹正在為宮里的選秀做準備,賈珠心里也就猜到了大概,想來王夫人叫他去就是讓他和薛姨媽談談此事。只是以薛家如今的財勢,寶妹妹參加后宮選秀希望卻是不大的,上回賢嬪元春召賈珠入宮也早已說明,她是想把寶釵指給寶玉的。當然了,賈珠對此并不贊成,寶玉若是娶了寶釵,那林妹妹怎么辦?因此,賈珠倒是希望寶釵能夠順利通過選秀,這樣不僅讓林妹妹在賈府過得舒適一些,而且還能在宮里成為元春的左膀右臂,協助元春在后宮步步高升。
到了王夫人的住處,薛姨媽早已在此等候。還未等賈珠落座,王夫人生怕賈珠忙著出門,便開門見山地說了正事,果然說的是寶釵參加后宮選秀的事。王夫人聽說上回賢嬪元春召見了賈珠,便問他元春是否有提及寶釵參加選秀之事。賈珠猜測王夫人早已把寶釵準備參加后宮選秀這件事托人送進宮里轉告給了元春。賈珠記得元春雖然有提及寶釵,但并未提及后宮選秀之事,反而想把寶釵指給寶玉。這么想來,賈珠恐怕是不能坦白直言了,于是委婉地回避了這個問題,轉而寬慰她們,就說寶釵和當年的元春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參加后宮選秀想來必定是能中選的。賈珠說著,心里卻有了其他的謀劃,就算寶釵撂牌子落選了那也無妨,他會想盡辦法讓寶釵嫁給皇室宗親,反正為了林妹妹,不能讓寶釵嫁給寶玉,林妹妹畢竟是賈珠從姑父林如海眼皮底下帶回賈府的,他要對林妹妹負責,不能辜負了姑父的信任。要說賈珠他自己沒有一點私心想把寶釵收為己有,那肯定是違心和虛偽的。可是,賈珠不想委屈了李紈,何況身為寶妹妹和林妹妹的大表哥,賈珠已經非常知足了,他更希望她們可以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歸宿,而不是委曲求全。
就在賈珠敷衍了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問話之后,王夫人的陪房也就是周瑞家的媳婦來找王夫人,問起了城外王家一個姓劉的姥姥來。賈珠本無意此事,只聽見王夫人回道:“他們原不是一家子,當年他們的祖和太老爺在一處做官,因連了宗的。這幾年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了,卻也從沒空過的。如今來瞧我們,也是她的好意,別簡慢了她。要有什么話,叫二奶奶裁奪著就是了。”周瑞家的走后,賈珠一時興起,向王夫人問究竟是何人何事,打趣竟然還有鳳辣子都解決不了的事情。王夫人于是說起了這其中的淵源,賈珠這才意識到,是來自鄉下貧農家庭、諳于世故的劉姥姥來了。
原來,劉姥姥的女婿王狗兒的祖父曾經是一個小小的京官,與王夫人的父親也就是賈珠的外公認識,又因同是姓王,借著一處做官的機緣便連了宗,成了本家。那時只有王熙鳳之父王子鵬與王夫人隨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門連宗之族,余者皆不認識。劉姥姥乃是個積年的老寡婦,膝下無兒,今女婿接來養活,遂一心一計幫趁著女兒女婿過活起來。這一年年關將近,家中貧寒,連過冬的一應吃穿都沒錢置辦。劉姥姥這才帶著孫兒來到榮國府,尋找曾經的王家二小姐,如今的賈家榮國府二房的二太太王夫人,尋求救濟。榮國府的管家周瑞雖然名義上只管春秋兩季地租,閑時帶少爺們出門,其實暗地里還替王熙鳳等放帳收銀。昔年周瑞爭買田地時,曾得劉姥姥女婿狗兒相助。因此,劉姥姥這一趟到榮國府,就首先來找周瑞的媳婦,想借著她的引薦找王夫人救濟生活。
從王夫人的住處離開后,賈珠回去吩咐碧月準備一百兩銀子,跟他去一趟賈府的后街,攔截劉姥姥。此時,劉姥姥剛好從周瑞家的后門走了出來,碧月及時叫住了劉姥姥。劉姥姥有些心驚膽顫,兩只手緊緊揣著一袋銀錢。劉姥姥難得進一次城,生怕被城里人坑蒙拐騙。
“劉姥姥,我叫賈珠,我的母親就是賈府的王夫人,我知道你今天本來是想來見我母親的,剛才我一直和母親在一起,還聊起你了呢!”
賈珠一邊說著,一邊緊緊盯著那袋銀錢,想嚇一嚇劉姥姥。沒想到還挺湊效,劉姥姥聽賈珠這么一說,又見賈珠那直勾勾的眼神,頓時充滿了不詳的危機感,趕緊把手里的袋子藏到了身后去,生怕賈珠會搶了去。
“放心吧姥姥,我不是來搶這袋子的。我想知道,這袋子里究竟有多少銀錢?”
“二奶奶說了,這袋子里的錢是給丫頭們作衣裳用的,不多不少,還剛好二十兩銀子。”
這時,碧月拿出了準備好的一百兩銀子,遞到了劉姥姥的手上。
“不不不!姑娘,你還是收起來吧!我看你家大爺在家里也并非管事的,回去后指不定還被你家奶奶白白罵一頓!這錢我不能要,我這里已經有十兩銀子了,都是你們家賞賜的,已經很夠了!”
“劉姥姥,這錢不是白給你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你幫我呢!”賈珠急忙說道。
“我一個老婦人,不識幾個大字,還能幫上你什么忙。大爺盡管說就是了,要是我真能幫得上,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去!”
賈珠聽了不覺一陣樂呵,這劉姥姥可真有膽識,不愧是在底層有過歷練的人,忙說道:“沒那么嚴重,不過是小事一樁,對我們來說是個難事,但在姥姥看來,再簡單熟悉不過了。是這樣的,我想置辦一些田產,但是沒有什么眉目,不知道姥姥家那邊是個什么情況呢?”
“我家就住在城郊數里之外,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那里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小村落,什么都沒有,就是田地多的是,不過我家窮,就只有那兩畝薄田。”劉姥姥嘿嘿一聲,陪著笑臉說道。
“若是有哪位大戶人家想要變賣房產田產什么的,還請姥姥幫忙打聽留意一下,這一百兩算是給你的辛苦費。”賈珠把這事情先簡單地跟姥姥說了一下,見姥姥只是忙著點頭呵呵笑,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想到今后,反正劉姥姥還會再來榮國府,有的是機會詳細說清楚,也就不耽誤姥姥趕路回家了。
回到府里,賈珠恰好碰見了王熙鳳的陪房平兒,于是問她劉姥姥從你家奶奶那里拿了多少銀子走,平兒如實說了二十兩的數目,賈珠又問是你家奶奶的私房錢還是官中的錢,平兒倒是警覺得很,裝糊涂說不清楚,讓賈珠親自去問王熙鳳。賈珠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區區二十兩想必是太太給丫頭們做衣裳的銀子吧!平兒知道瞞不過賈珠,多言必失,找個借口調頭走了。
賈珠見她跑得比兔子還快,禁不住一陣樂呵,心想這丫頭倒是忠心,還長著一張精致的臉蛋,跟著王熙鳳和賈璉真是可惜了,今兒不能讓你開口,總有一天讓你心甘情愿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賈珠想知道的是王熙鳳放貸的事,這事他早有耳聞,只是遲遲沒有拿住證據。賈府家大業大,管起來勢必牽扯到金錢的是是非非,因此賈珠不愿李紈插手管事,只掛個管家大奶奶的名。來日方長,王熙鳳隱藏的那些小揪揪,賈珠遲早讓貓膩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