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下迎上二人。施禮后問:“賀管家?我哥哥重九云可在?我與他說過話便走,不在府上多做停留。”
賀管家依舊毫不掩飾,用狐疑的目光打量我:“重九云替老爺去浙州辦事,起碼要十日才能回來。不如你就在安府等他,到時候他便能帶你進宮找你妹妹。”
十日?也太久點。
我微微點頭,望著孟三和管家道:“可是小女不想在府上叨擾,不如十日之后再來府上。小女告辭。”
說著,我便抬腳往外走,正好我也想念墨梅他們,不如回去筑榮莊,我院子里的花兒大概也想我了。
“小娘子留步!”賀管家追上我,十分恭謹地說:“小娘子是月娘娘的姐姐,既然來府上便是安府的客,小娘子若是這般就離開,淳爺回來是要怪罪老奴不懂待客之道,怠慢小娘子老奴也擔待不起。還望……”
說著,他雙手抱拳,微彎腰身。這架勢,我若是不留下,便是要害他似的。
說的好聽,還不是想把我送給皇上打發了!
思量片刻,我還惦念一眾小妖們,便答:“那么,恭敬不如從命。”。
我被引去客房,就在銘昭堂的西邊。
這里很是干凈,也沒有黃符和照妖鏡。然而,即便現在讓我住在天宮,我也坐立不安,不知道顏風能不能照顧好淳爺。
思來想去,我還是去找孟三商量,他正坐在床上發呆。
“三哥,剛才你為何不同和管家說找人去救淳爺?”
孟三抓了抓頭說:“賀管家打理府里的事是把好手,可是打打殺殺的就沒什么主見,還是你哥做的利落!”
可是要等上十日,如果顏風那邊有什么差池,淳爺很容易喪命,畢竟他是凡人。早知離開前把燈兒留給他們好了。
這個如何是好?我一時竟也沒了主意。
孟三安慰我道:“月夫人莫要驚慌,淳爺吉人天相,剛才管家說他也不知九爺何時能回來,大抵不超過明晚;說十日才回不過渾說的,咱們再等等。如果明晚還不回,孟三就帶那一眾兄弟去救淳爺——就算勝算不多,也要拼一把!”
我略略安心,自己又沒什么主意,此時也只有聽他的。
下午,只覺得心中很亂,掛了門,一直在房內打坐,卻也難得靜氣下來,直到芒種來請去用晚飯。
他站在門口,恭謹地回話說:“夫人說了,府上既然來客,她本該以禮相待,怎奈這些日子身子不爽,怕是中了邪,還請九陽小娘子多擔待。”
之后,他又去敲孟三的門,依舊在門口回話:“夫人說,常聽老爺提起孟三哥,還請孟三哥在府上靜候幾日,老爺想必這一兩日就會回來。”
小飯廳里,餐桌旁只有我和孟三,玄秋和芒種在邊上伺候。
望著一桌子各色葷腥,我連咽下的口水都覺得惡心,想必是夫人在試探我。
何時,我竟能看穿凡人的心思?
就像師傅說的,我已經不那么單純了,所以才能讀心。
玄秋在一旁伺候,我還真是不適應,偷偷試下讀她的心,竟然什么都都不出來。
原來,玄秋也是心思不簡單的人。
她笑著給我倒酒,我輕啜一口,這酒分明有斷腸草的氣味。還好我喝下的量小,只屏氣凝神運內力,瞬間渾身就被汗打濕,輕吁口氣,那毒酒已經被我釋放掉。
孟三盯著一桌子飯菜還拘謹著,口水早已咽了一次又一次。
我撥開他的酒杯笑言:“孟大哥,許久未進食,還是不要飲酒的好,先多吃些菜吧。”
他點頭,望一眼玄秋和芒種后,再也矜持不住,大口大口開吃起來。
玄秋愣愣地望著我,疑惑地問:“小娘子為何不動筷子?是嫌我們府上的菜不好?”
我對玄秋笑了下:“這位姐姐有所不知,我和我妹妹是雙生胎,從小體弱,不沾葷腥。”
玄秋“哦”一聲,醒悟般笑著說:“小娘子說的是,月兒也是不沾葷腥的,為此老爺才開始不沾葷腥。”
他吃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再說他明明吃了十七只蝗蟲。
孟三抹了下嘴巴的油,抬頭不太好意思地開口:“幾位莫要見怪,我已經三年不知肉味……”
玄秋笑了下,斟一杯茶放到孟三旁邊開口道:“三哥有所不知,頭些年孟姓下人離府后,老爺足足傷感月余,玄秋如何勸解,他都寢食難安,又常在月下獨自飲酒,醉倒不省人事才能睡去。”
說著,玄秋難過地別下頭,抽泣兩聲后繼續開口:“也是新夫人入府后,才見幾日笑臉兒!”
孟三喝口茶后,也放下筷子傷感道:“唉,我又何嘗不是?想當初在府上的日子何其愜意?!竟然說散就散!”
見我也不動筷子,玄秋去取來些點心擺在我面前,我的確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可依舊按照宮里婆子教的禮儀,小心取來一塊,放到口里咬下小小一口,邊吃邊笑下。
婆子曾將告訴我說,小口吃也是怕食物里有毒,說后宮的日子可不太平。
想必安府的日子也不太平,這點心里也不知有沒有毒。
玄秋看我吃東西,在一旁欣慰地笑道:“小娘子和月兒雖然長的像一個模子刻的,性格卻真真兒不一樣。月兒吃起東西來總是迫不及待,我總要給她備下茶,否則就要噎到自己。”
玄秋的確對我很好。
我細細地掩口笑下,抬頭和玄秋對視而笑:“不知妹妹從前住那間屋子,九陽也想去看看。”
我只想最后去一次松蕭苑。
“等小娘子吃好,玄秋帶小娘子去便是!”說著,玄秋往外走去,同時囑咐芒種:“我去給小娘子找身衣服,你一定要伺候好府上客人。”
我身上還穿著婆子的衣服,肥大不說,粑粑一樣的顏色難看死了!
我對專心吃飯的孟三低語:“還是玄秋最有眼力。”
孟三倒不避諱,笑呵呵地說:“說的就是,否則當初孟老婦人也不會就讓玄秋十歲去伺候淳爺,就算做不了正室,也該是淳爺心尖兒上的人。”
心尖兒上的人?心尖兒也能站個人么?
芒種笑嘻嘻地湊過來問:“三哥,你這次回來,可是就不走了?老爺要是知道,定然要留你下來!”
孟三叨一大口不知什么肉說:“不想走了,要跟著淳爺。淳爺心善,有勇有謀,定能闖出一番大事業!”
芒種羞澀地點頭:“三哥說的是!只不過我從前聽跟著老夫人的五哥提過,算命先生說淳爺二十三歲時會有大劫,若能化解,此生便高枕無憂;若不能,則要被困一生。”
孟三不屑地嗤笑下:“困住淳爺?哼,還沒聽說什么能困住淳爺?就是天牢也未必!”
說完,他瞄了我一眼。
我只說淳爺還在天牢,并沒說已經把他安頓在永巷,聽來孟三并不為淳爺擔心,也不知他究竟但不擔心淳爺。
芒種湊到孟三身邊,望我一眼后,謹慎地對孟三耳語:“此劫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據說是——情困!”
我聽的真切,卻裝作什么都聽不到,自顧吃眼下的點心。
孟三瞧我一眼,對芒種說:“你可聽說,孟老夫人臨終前交給淳爺的那枚戒指,就是要淳爺給心愛之人的信物,誰得了戒指,便是得了淳爺的心。”
他的心于我無用,既不能延年益壽,也不能飛升成仙,我才不要。
芒種疑惑地說:“可是無論毒婦的外甥女還是新夫人,都沒見她們得到那枚琥珀戒指,你說會不會在玄秋那?”
孟三輕咳下:“這都不重要,這都是淳爺自己的選擇。”
芒種忽然帶些怒意,聲調也提高些:“三哥何處此言?怎會不重要?淳爺能否度過此次情關,與那戒指可是密不可分!”
玄秋不知何時又站在門口,面色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