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少給我夾些豆腐,用少有的嚴肅語氣道:“小月月,大內戒備森嚴,晚上我們再進去救人?!?/p>
我低頭吃飯,感覺他似乎有些異樣,和旁人不同。
頭也沒抬,我直言:“不用你去,我不想欠你人情。我已經欠過別人人情,不能再欠了?!?/p>
沒了聲音,我抬起頭時,他依舊笑瞇瞇地看著我。
這種眼神,咳,我不是你家養的小貓咪!
搖搖頭,我繼續吃飯,對劉二狗說:“扁擔哥,你跟我去吧。事成你就可以領走小毛驢,但是我不保證他聽你話。如果它……”它自己跑回玉皇山,我也沒辦法。
它已經具靈性,自然會跑回來。仙兒也有不講理的時候。
劉二狗兩眼放光道:“放心,我絕對可以馴服它!”
秦三少微微勾起嘴角,邪笑下道:“川普剛到結丹中期、煉氣怕是也不過五層,可一定要加油哦!否則等著小毛驢子馴服你,趕著你在地上跑就不好看了!”
劉二狗突然起身,怒視秦三少道:“你?!倒霉三少,我可是忍你一路了!別逼我跟你動手?!?/p>
秦三少悠然地掏出帕子,掩口嬌笑:“呵呵,嚇死人家了哥哥!據說你們四個結陣,也敗在我娘手下!昨晚不過試探你虛實,踩著扁擔飛了幾下子,怕是看家本事都用了吧?就你一個,還想跟我叫板?!人家好怕怕??!”
劉二狗咬著牙坐下,重重摔下筷子道:“倒霉三少你別得意,就怕其他宗門的人也都在路上!和你們秦門結怨的不少吧?光是棋山洛家、滕山宇文、和青州凡家三門就夠你們秦門喝一壺,到時候我看你還有這閑情逸致!”
秦三少呵呵地輕笑了下,捋了捋我給他梳的垂髫,微彎了眉眼笑道:“若你們川門是第一玄門,自然這些人就去找你們了!”
他們的話我一句沒落,只在心里暗暗琢磨。雖然我裝作不感興趣,實則我好奇的很,從前在書上讀到的再多,也不如這些日子下山的見聞。當肚皮得到滿足后,我抬頭問了句:“二位公子說書說完了?我們去救人可好?”
離開飯館,秦渙天扭著腰肢,擺著手帕道:“熱死了熱死了,龍王都死絕了?也不知道行雨!”
嘿嘿,怒水,有人罵你爹呢!
我偷笑下,他若是到元嬰后期,怎能不知這是天意?!
“咳,天意不可違!若是天下不易主,蒼生難活??!也不知安華淳死哪兒去了?!”秦渙天又喋喋不休地冒出兩句話。
淳爺若是破狼星轉世,那絕不會如此就殞命;而我又沒有改變天命的能力,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天意,即使我不去,淳爺大概也不會有事。
抬頭望一眼熾熱的日頭,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去。
無論做人還是做仙都要講信用,還是去罷,只當是天意。
走到一個集市盡頭,一個店鋪前頭插了個旗子,白底藍字的“孟”字旗子隨風輕展,門口還有一個大大的“當”字。
我停下腳步。
“這是當鋪?孟記當鋪?”
“自然,小月月需要用銀子?天哥哥這兒有!”
不要你的銀子!
我搖搖頭,推門進去。
柜臺后面,一個頭發稀疏的老頭招呼我:“公子,想買想當還是贖?”
“老人家,有沒有一個玉佩,正面是牡丹花,背面是個茵字的?”
老頭忽然兩眼放光,探身道:“公子知道這玉佩?當票拿來,五千兩紋銀可準備好?”
五……千兩?我聽都沒聽過!哪有?!怕是把我賣了也不夠。
秦渙天忽然上前,遞上自己的扇子問:“掌柜的,看看我這把虎骨折扇如何?”
掌柜接過來,細細看過,打開又合上,合上再打開,贊嘆連連:“好扇、好扇?。∵@扇面的山水竟然也是前朝名家手筆,再配上白虎骨、不摻雜質的墨玉,可謂極品中的極品,老夫聽都沒聽過,無法估價!嘖嘖,見識了,見識了!小娘子收好!”
掌柜遞還扇子,秦渙天卻沒收,溫婉地笑了下問:“可否抵得上這位公子的玉佩?若使得,改日我拿八千兩紋銀來還,掌柜替我保留些時日。”
“使得、使得!”掌柜連連擺手,同時也凝眉道:“小娘子真的要換么?你這扇子……價值連城都不止,這玉佩可是抵不上的!”
我也搖搖頭笑道:“掌柜莫要麻煩了。這本是我妹妹的玉佩,想替她贖回來,過些日子手頭寬裕我再來罷!”
說完,我便推門離開,只要知道玉佩在哪兒就好,顏風應該有銀子幫我贖回來。
秦渙天并沒有同我一起出來,他說要借用茅廁解手。
劉二狗和我在門口等他,他問:“小娘子,你可打算好如何救人?救的是誰?”
我低頭看眼自己的鞋,訥訥道:“就是剛才秦三少說的淳爺,安華淳?!?/p>
劉二狗點頭道:“猜到了。不過,小娘子是何身份?為何川普看不出?”
我也不知為何他們看不出我的修為。
大概因為我根本沒有修為。
見我沒回答,他又自顧說道:“倒霉三少可是火靈根,你若是木靈,切記離他遠些。”
墨梅送我的鐲子還藏在袖子里呢,我嘿嘿朝他笑了下:“我不怕火!”
不過,我好像沒有靈根。師傅從沒和我說過這些,我們這幾個雙親都是仙人的娃,好似都沒有靈根。
比如怒水,不用修煉就能行雨。據說他小時候因為愛哭,導致一方大水泛濫,才被他親爹嫌棄,想要扔掉時被我師父圣英撿回來。
說道圣英,雖然只有五百歲,卻是神仙,我們玉皇山的神仙。師傅離天仙不過一步之遙,若不是為我們幾個,也許早就去天庭效命,更不用嘔心瀝血地給我煉什么血珍珠。
說白了,都是我們七個拖累師傅。
“小月月,給你!”秦渙天打斷我思緒,他手中正拿著我母親的玉佩。
我遲疑地看著他,他又遞進一步,笑著道:“扇子我還能換回來,別放心上,這是我自愿的,不算你欠我的人情?!?/p>
他越這么說,我卻越不敢要。
見我不接,他拉過我手,把玉佩塞到我手中。
娘親的玉佩,竟然溫熱溫熱的。
我揣到懷里,不好意思地看眼秦渙天低低道了聲“謝謝?!?/p>
娘親的玉佩回到我身上,就覺得踏實許多,仿佛娘親就在不遠處看著我一樣。
秦渙天又擺弄著帕子,對我輕聲道:“小月月,你笑了!”
我們悄悄潛到大內外街,大門守衛森嚴,無隙可乘;沿著宮墻走了一圈,最終決定在寂靜的西側宮墻、御花園所在的地方進去。
秦渙天說這邊就是靈泉所在,所以才會草木叢生,郁郁蔥蔥,非常適合我們隱蔽。
大內西面的巷子里,原本的住戶已經寥寥無幾,只有院子里枯萎的花草證明這里曾經的繁榮。劉二狗指著巷尾找一處搖搖欲墜的破房子道:“咱們在這兒等天黑吧?!鼻販o天還想嫌棄地擺手,劉二狗已經從我手中拿過小黑的繩子,在院子門口拴好。
門口,秦渙天微蹙下眉,房間里結滿蜘蛛網,怕是有陣子沒人居住。
劉二狗扯些枯草掃房里的灰,秦渙天則擺弄桌子上破爛的鋸子和鑿子,索然道:“連城里的手藝人都逃荒去了,可見君主昏聵無能,天下易主勢在必行!”
劉二狗突然直起腰大笑:“哈哈哈,倒霉三少啊倒霉三少,我要是沒猜錯,你就是秦門派來助安華淳一臂之力的,卻把這話說的冠冕堂皇,還讓九月小娘子領你的情!”
透過一屋子張狂的塵灰,我皺眉望著秦渙天,如果他真是第一玄門的人,天象變幻自然看得出來,不會無故出現,這么說來,劉二狗的話不無道理。
秦渙天白劉二狗一眼,道:“你們蜀中川門,不也是特意過來湊份子的?明知自己貢獻不了幾分力氣,非要來露個臉兒,撿漏兒還是想讓未來天子念你們好兒?”
劉二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卻只能咬咬牙轉過身,捏著干草繼續輕掃。
塵煙嗆的我止咳,索性從房里退出來。之后聽到房里一陣風聲,門窗和煙囪“呼”地一下,如同鄉下老漢抽煙袋般,噴出許多灰塵。
待灰塵散去,劉二狗的咒罵聲從房里傳出來。
我抬腿進去時,里面已經不染一塵,那倆人也已經各自找好方位打座。
秦渙天氣場很強,打坐時這氣場更是強大和純凈。師傅只叫我在日出前打坐,于是我退回到院子,在那里擺弄花花草草,讓它們看起來更有生機。
即便是小小的野花,我聞過后也覺得神清氣爽,有種立刻跳墻進去救淳爺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