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絕不是轉(zhuǎn)瞬即逝。
墨梅松開我時,眼角掛著淚水,不過沒掉下來。
結(jié)界尚未完全消失,他就已經(jīng)消失在我眼前,我手中僅僅抓住他的一根腰帶。
父親過來,拍拍我肩說:“這老榆樹的靈魂還未消散,我要把他收到青玉香爐中封印。再等我些時日,為父便帶你回去天庭。”
我從愣神中抽離,望眼父親,便跪了下去。
父親扶起我,眼里帶一絲愧色。我將拾到的小石子交給父親,他說這便是老榆樹的靈魂丹。
現(xiàn)在,他本形已經(jīng)灰飛煙滅,其余的幾個有意識的分身也必須一一收回。
顏風(fēng)拾起燈兒的甕瓶,用手擦了又擦,揣回到懷里。
父親也要離開,我問他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他搖搖頭道:“墨梅的父親是北帝紫微星君,我的頂頭上司,你肚子里帶著他的孫子,跟我到處尋妖會兇險極多,你還是回玉皇山吧,你師父那老糊涂蛋這幾天就會回去。”
顏風(fēng)摩拳擦掌地要同父親同行,父親搖頭道:“秦渙天、墨竹,你倆與我同去,路上也好有個人喝酒說話;顏風(fēng),你照顧好茵兒,說不定五百年后墨梅一高興,就讓他爹賞你個天庭的官做做。”
好不容易尋到父親又要分別,關(guān)于母親的事我還想多問幾句,卻被他制止。他只說:“你和墨梅成親之時,便是你母親解禁之日。”
可母親為何被關(guān)起來,她究竟犯了什么錯?
顏風(fēng)帶我離開皇宮,在京城一家叫“春來居”的客棧落腳,當(dāng)日,就傳來當(dāng)朝皇帝駕崩的消息。
顏風(fēng)笑了下道:“你就在這兒安心住著,我見你那小黑驢也在門口呢,等會兒讓伙計把他牽到后院,我們明日上山。”
顏風(fēng)說這客棧是他的,他給我安排在最好的一間房里。
我指著一個樣子奇怪的窄床問他:“這是做什么用的?”
他說這叫“沙發(fā)”,說:“賊舒服!”
賊……舒服?
當(dāng)晚,京城開始宵禁,據(jù)說因為皇上沒有子嗣亦沒有立儲,其叔叔家的長兄、楚王安華梓接管了大印,擇日登基。
我從未聽那個分身說過他還有兄長,不過這都是天庭的意思,定然不會胡來。
這一晚,我整晚未眠,顏風(fēng)見燈還亮著,就送來些甜湯,順便陪我說說話。
他說,我離開后,淳爺找了大夫給他醫(yī)病,他病好后,就跟張道士學(xué)習(xí)馭鬼術(shù),將燈兒變成他的“私人厲鬼”。后來,他在京城經(jīng)營客棧餐館,現(xiàn)在可是個大富豪。
我問他:“瘋子如何了?”
他笑答:“太后被皇上安排在皇宮,有專人照料。”頓了頓,他繼續(xù)道:“我一直以為淳爺就是太后的孩子,叛亂時被鎮(zhèn)國公安大人偷偷抱回的家,昨日才知道他竟然是個神仙!”
我糾正他:“天仙。”
他激動地點(diǎn)頭道:“對、對,天仙。”之后疑問道:“那被安大人抱走的,太后的孩子哪去兒了?”
他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我說出自己疑問,他訕笑道:“我?guī)煾禃恪6遥幸淮挝医o王公公灌醉了,他親口告訴我的。”
第二日,他隨我去了玉皇山,我們到的時候,師傅正抱著個嬰兒一臉愁容,見到我立即舒展開來,把嬰兒望我懷中一放,道:“為師去茅廁,茵兒幫為師照看下。”
他瞥眼顏風(fēng),問都沒問就消失在云煙閣。
這……哪兒來的孩子?
嬰兒開始啼哭,我邊走邊哄,“當(dāng)啷”一聲,一個酒壺被我踢倒在地。
師傅……您這是一邊喝酒一邊哄孩子?
“顏風(fēng)!”我喊。
他瞬間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把孩子往他懷里一放,問:“你不是說你最會看孩子,你快表現(xiàn)一下,合格的話我就央父親帶你上天庭,做我孩兒的奶娘。”
他點(diǎn)頭哈腰道:“得嘞!小仙子,您擎好吧!”
他哄孩子果然有一套,之見他隨便抄了根樹枝,躲到一邊去,那孩子就不哭了。
趁著孩子消停,我把云煙閣里里外外打掃一遍。
等都通透了,便去尋顏風(fēng)和孩子。
他抱著孩子竟然在門口睡著了。小孩兒身上蓋著他的外衣,嘴里叼著……竟然叼著一根剝了皮的柳枝,不時還心滿意足地還閉著眼嘬幾下。
看來,公子們哄孩子真是會另辟蹊徑。
我小心地從他懷里接過孩子,他雙臂猛地一緊,眼睛還沒睜開就嚷嚷:“滾犢子,人販子!”
這夢話好特別,我竟然聽不懂!
他睜眼見是我,茫然地揩了下嘴角的口水,心有余悸似的對我說:“我孤兒院長大的,特別會帶孩子。”
孤兒院?
“什么叫孤兒院?”我懷抱嬰兒問他。
他起身舒展,打了個呵欠后說:“就是有個好心人,把好幾個沒人要、找不著家的孩子領(lǐng)回去照看,一直給養(yǎng)大!好心人忙不過來啊,大一點(diǎn)的孩子就主動去帶小一點(diǎn)的。”
呵呵,那玉皇山不就是孤兒院么?
我指指墨竹和墨菊的院子問:“一個是墨竹的,一個是墨菊的,你選一個吧。”他左瞧瞧又看看,最終指著墨菊的院子說:“這就是閻王家公子的吧?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住他這兒吧,回頭那個成精的石頭再回來把我攆出去。”
這么說也對,墨竹的性格可不是把他攆出去,而是扔出去。
他又指了指墨梅的院子問:“你相公的院子吧?”
我笑下,問他:“你怎么知道是墨梅的?”
“呵呵,”他笑過后說:“天機(jī)。”
他一個修真的凡人,才吸了兩個狐貍精,最多就到結(jié)丹后期,哪里會參天機(jī)?!
一個玩世不恭地笑容后,他說:“那人糾結(jié)啊,你看他叫墨梅,院子里卻種滿桃樹,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那桃樹下根本不見光,還非要植各種各樣的花兒。”
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啊!
我白他一眼,果然是瘋言瘋語的。
一陣糊味飄來,我倆同時朝廚房過去。
之間師傅手持酒壺醉倒在鍋臺旁,里面的白粥已經(jīng)變成黑乎乎的碳。
真不知道當(dāng)初師傅是怎么把我們養(yǎng)大的!
顏風(fēng)擰了擰鼻子,自告奮勇地開始收拾。
“我做飯可好吃了!”他一邊刷鍋,一邊吹噓。
這時,怒水也循著糊味進(jìn)來,見我和顏風(fēng)他大吃一驚。
他指著我說:“茵兒……你這么快就生了孩子?這妖精是孩子他爹?”
呃……怒水,都說你爹不待見你,就不能安心好好修行,到現(xiàn)在連人和妖都分不出來!
顏風(fēng)并不在意,抬眼道:“我是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