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打破沉默開口道:“顏風,介紹下你的朋友?”
顏風一一給夫人介紹,介紹到我時說:“這位是個孤女,尤其擅長惹麻煩,叫花百茵。”
“花百茵?那不是淳兒的……”她忽然起身,驚訝地望著我。
顏風忽然愣住,也瞧著我。
不知道夫人和淳爺有何關系,為何她叫他淳兒?
見夫人起身,我也忙放下粗瓷的茶盅站起來。
她過來拉我手,面色是我看不懂、道不出的復雜,有不忍和難過,有欣喜和寬慰。
“哦……小娘子快坐、快坐。是我唐突了。”
我只能怔怔地再隨她坐下,之后她含淚地笑著道:“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這么小就失去了夫君……”
小白忽然與顏風耳語,我聽的真真切切:“這小丫頭是寡婦?”之后就聽顏風對小白耳語:“她相公是先皇,你是太子,你掂量辦!”
之后就聽顏風轉過頭對夫人道:“夫人,她不寂寞的!您放心,她已經有了身孕。”
夫人雙眼忽然一掃剛剛的悲傷,驚喜地上下打量我,道:“哦?顏風你可別誆我!”
隨后,她詢問的眼神就落在我身上,我只好點頭:“是的,我有了身孕。”
她忽然變得萬分激動,緊緊抓住我手,眼圈里含了半天的淚水忽然就都掉了下來。
“太好了,太好了,淳兒有后了,我竟然還能做祖母!”說著,她抬手拭淚。
這……幾個意思?這話讓紫微大帝聽到作何感想?
我轉頭望向幾個人,希望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
張道長感慨地開口道:“當年六王爺反水,太子被安大人以自己的親生孩兒換走,安大人的親生骨肉慘死在叛軍刀下。太子被悄悄安頓在安府中撫養,安府夫人孟氏并不知情,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骨肉,這孩子便是安華淳。”
什么?原來民間傳說都是真的?!那淳爺就根本不是什么墨梅的凡身!我還記得夫人那個抱著孩兒的夢境,淳爺是夫人的孩子?他本來就是前朝太子爺?
墨梅那日卻見死不救,眼看著淳爺死在我面前?我腹中的孩兒到底是誰的?
我見夫人正慈愛地看著我微笑。
我霍地起身,呆愣地望著幾個人。
“對……對不起。我想要去下西間。”我忙編個借口,我要找人問個明白。
夫人帶著淚痕起身,道:“雪竹,快帶茵兒去。照顧好她。”
“蛛兒,你陪我去吧。”我忙拉過蛛兒的手。
夫人沒再堅持,黑蛛兒陪著我往茅廁去。
踏著院子里的新雪,我心下卻緊張地砰砰直跳。
走出三五丈遠,回頭看偏殿沒人出來,便拉著黑蛛兒問:“蛛兒,你知道孩子是怎么到肚子里的么?”
黑蛛兒用奇怪的表情望著我,我忙解釋:“我是北斗星君用法術幫我受孕的,倏地刺痛一下,他就說我會受孕。”
黑蛛兒更加驚訝,她睜大眼睛問:“真的有這種法術?我聽我師傅說過,當時還以為師傅跟我開玩笑呢,真的有?”
唉,先回答我問題不好么?
我忙點頭,然后繼續問她:“凡人呢?我這寶寶的爹是凡人!”
她只愣愣地看著我道:“北斗星君如果用法術幫你有孕,那你肯定已經有孕了啊,還糾結這個干嘛?”
“我只想知道孩子究竟是誰的。”我嘆口氣答。
黑蛛兒呵呵笑下,問了當時的情形,我盡量詳盡地給她道來,她冥思片刻后篤定地說:“淳爺!”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淳爺究竟是不是墨梅的凡身!
我該問誰?
雖然墨梅親口告訴我如此,可連我都無法確定,別人更無法知曉了!
“蛛兒,還有什么辦法知道孩子是誰的?”我拉住她問。
她笑了下,道:“生下來看模樣不就知道了!”
呃……這……好吧。
可我要不要跟夫人說:你兒子是我相公,但是被我另一個相公借用了,所以我的孩子不是你兒子的……
連我自己都要被繞進去了!
支走黑蛛兒,我一個人在這園子里逛了會兒。
踟躕在染雪的寒梅間,一支支紅梅像極了時而冷漠時而熱忱的淳爺。
難怪墨梅的院子里只有桃花,墨梅就如同春日的桃花般溫潤。
墨梅,果真如你說言;你的任性,害得茵兒好苦!
墨梅,請告訴茵兒,茵兒愛的究竟是誰?我究竟為誰心動呢?!
一念錯,離愁多,縱有千言,與何人說?索,索,索!
纖步挪,宮門闊,梧桐引鳳,誰惜花落?惑,惑,惑!”
當初淳爺問“誰惜花落”,如今我卻想知道誰是梧桐。
我也終于明白這其中的難為,其中的寂寞。
“誰惜花落?與何人說?”扶住一支梅花,我輕輕叨念出這兩句。
“與我說啊!”顏風忽然從后面鉆出來。
我嘆口氣,他自己恐怕還不知該如何選擇,反而來安慰我。
他走到我跟前,定睛望著我道:“茵兒,糾結了?蛛兒說你情緒不太對,我來看看。”
我點點頭,好似他不糾結似的。
他開始動手折開滿花的梅枝。
我跟在他身后,問:“顏風,這些花開的好好的,你為何要折下來?”
他頭都不回地答:“放到房里欣賞不好么?”
我:“不好!”
顏:“因何?”
我:“它們會死的!”
顏:“人也會死的,茵兒。”
我沉默片刻,答:“花枝雖然死了,可是樹還活著。”人若死了……這幾個字我沒能說出口。
他雙手握住我雙肩,目光燦若星辰,道:“淳爺雖然死了,可是墨梅還在!墨梅就是樹,淳爺是枝,懂了么?”
我揉了下酸酸的鼻子,抬眼問他:“你喜歡一棵沒有花的樹,還是喜歡一樹繁花?”
說著,眼淚竟然就撲簌簌地落下來。
“我冷了,抱抱我吧。”他說。
我緊緊地抱住他,任憑淚水肆意。
他輕撫我背,須臾,我的難過已經得到緩解,無論如何,我還要等五百年才知道結果。
如果我不能去天庭,這五百年將是漫長的歲月,世事變遷、江山易主都如過眼云煙,可我偏偏愿意在凡間捱過這五百年。
也許想法會改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