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本身她的東西也很少,幾件衣服,幾本書。
在樓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去尋找窗邊那抹熟悉的人影。
她只聽見店里的人喊他顧先生,其余的一無所知。
可是窗邊已經空無一人,甚至他坐的那桌已經換了新來的客人。王巖不死心的看向外面的停車位,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心里難掩巨大的失望和愧疚,他至少要等到她說一聲謝謝吧。
更何況,她還想給他打一張借條。
她只好告訴萱萱,下次顧先生來的話,一定要幫她留一個電話號碼。
走出了火鍋店,已是華燈初上,乳黃色的路燈一排排延展開去,一眼望不到頭。車流不息,人群不止,不斷在她眼前閃過。她背著行李,腳下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望著這城市的漫天燈光,竟不知去往哪里。
還記得臨近中考的時候,媽媽突然來到了她的寢室,還意外的帶了水果給她。兩人說著說著,媽媽抱著她哭了起來,說是二妹在外面不爭氣。老板見她年紀小苛刻壓榨,一個月只有五六百塊錢,寄回來的錢還不夠給爸爸買藥。
那么要強的媽媽竟然抱著她哭得厲害,說以后只能依靠她來支撐這個家。
她覺得自己的肩膀沉沉的壓著些什么,可是她很高興,自己終于有一天能撐起這個家。她覺得開心又負擔。
所以她下意識的忽略她上鋪室友那鄙夷的目光。
在王媽離開之后,上鋪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媽三年都沒來看過你,你還高興呢。沒看出她是想讓你輟學打工嗎?”
她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上鋪的話有一定道理。
可是畢竟她家里那么貧困,夢想,也許對于她來說,是真正的奢侈品,是要犧牲全家人的幸福來交換。卑微如此,談什么詩和遠方。
想到這里,王巖眼眶又是一紅。
這天大地大,居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公交車站。她兜里僅剩一千塊錢,迷茫的望著來來去去上下車的人群,不知該去往何處。她坐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到附近的公用電話給球球打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無休止的鬼哭狼嚎之聲,球球的聲音瞬間淹沒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她幾乎是在對電話吼,“誰呀?!”
“是我,王巖。你在哪兒啊?”
“王巖啊,是你啊。畢業了你去哪兒了啊,怎么都找不到你,散伙飯你也不來吃,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呢。”
“對不起啊,我有點事先回家了。”
“哦哦,這號碼是江陽的啊。你在哪兒,過來唱歌,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王巖覺得自己這電話打得太不是時候了,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要去她家借住的話。
她搖搖頭,“不了,你玩開心點。我有點事,咱們下次再約吧。”
“沒勁兒。我掛了。”
球球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聽見電話里的嘟嘟聲,王巖心頭一片茫然。
猶疑了半晌,她握著聽筒的手竟有些發冷。這大夏天,她覺得心冷成一片。她就像是飄在池塘上的浮萍,飄飄蕩蕩無依無靠。
手指輕按,在鍵盤上按下一排熟悉的號碼。
只響了一聲,便聽見了一道充滿朝氣的男孩子的聲音,帶著變聲期特有的低沉,“誰?”
“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一下子聽出了她的聲音,變得手舞足蹈起來,“王巖,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王巖聽著那激動的聲音,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終于還有一個人真正的記得她關心她。
劉明陽是班主任的兒子,因為太調皮才被分到她同桌。
本來混世小魔王是看不起學霸的,更何況王巖還是那種“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的變態,兩人一開始坐一起鬧了不少矛盾。
然而,兩人竟不可思議的成了死黨。
她幫他作弊,他幫她帶飯。革命友誼,情比金堅。
“你在哪兒啊,怎么放假了都見不到你了。你回老家了嗎,怎么也不打個電話。我還到處找你。”
“對不起啊,我家里有點事,所以沒跟你們說就回去了。”
“哦哦,你還好嗎?”
王巖莫名舔了舔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遇到一點事了。如果你手頭方便的話,能不能給我借點錢,你放心,我開學肯定還你不會賴賬的。如果你沒有的話也沒關系,我……”
那邊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沖著電話嚷,“你開口借錢我肯定有,這樣,你告訴我地方,我馬上過去找你。”
王巖眼眶一熱,連聲道謝,又報了一串地址,這才掛了電話。
她似乎安心了些,連帶著吐氣都順暢了不少。仿佛因為劉明陽幾句話,整個世界都重新亮了起來。是啊,只要過了今晚,明天還能繼續找工作,她還不信了,自己有手有腳還能被餓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