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胃里實在燒得難受,下意識想要拒絕,可一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目的,話就理智地停在了嘴邊。
“當然得喝!”
我忍著不舒服,勉強微笑地舉起杯子,和那個女生碰了碰杯,又是大口地咽下那難喝的液體。
我不能忘了我是來代替嚴封最愛的舒夏的。
我得替著舒夏,把這些折磨都承受下來。
兩杯高酒精度的烈酒下肚,胃里越發的不舒服,腦子卻也混沌起來。
推杯換盞間,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喝了多少,反正遞到我面前的,我照單全喝,喝完把杯口朝下,杯里一滴不剩。
不知道什么時候,周圍敬酒的人,除了一開始的穆珊珊和張朵兒,還有一些男人。
“白小姐酒量真好!”有人嘖嘖夸贊著,然后我手里的杯子又滿了。
雖然腦子迷糊,但我也知道那些人的初衷和穆珊珊她們不一樣,并不是灌我酒。
畢竟進來之后,包廂里的人對嚴封恭維的姿態,我也不是沒看見,灌我酒,倒應該不敢的。
只是在他們眼里,我這樣喝得豪爽,倒反而讓他們以為我本來就是那種嗜酒的人,所以才會一杯一杯敬過來。
我不解釋,也不推辭。
況且除了穆珊珊她們,我杯里的酒度數也不算高,但即使如此,腦子也越來越天旋地轉。
我依然一杯杯往肚里灌,反正肚子早就難受得很了,再多喝點也沒什么差別。
就在我又一次舉起杯子的時候,手里的酒杯,卻倏地被人奪走了。
我雙眼迷蒙地辨認面前瞪著我的人,發現竟然是嚴封。
他緊蹙著眉頭,情緒很不好的樣子。
他在氣什么?
他有什么好氣的?
我不是按他要求的,好好替舒夏把這些事都承擔了下來嗎?
我朝他露出一抹暈陶陶的笑,伸手要取回在他手上的杯子,他卻絲毫沒有打算還給我的樣子,杯子握得牢牢的。
也許是我們兩的僵持太明顯,不知道什么時候,包廂里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和嚴封。
他臉上像是籠著一層寒霜,冷冰冰的。
嚴封仗著比我穿高跟鞋還高出一頭的身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那雙深邃的黑眸之中,像是蘊些隱隱的薄怒。
氣氛有些僵硬和尷尬,一時也沒有人說話。
我打破這安靜地呵呵干笑了兩聲,不再墊腳去夠他手上的杯子,視野模糊地朝其他人掃了一圈,禮貌地道:“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間。”
隨后,我暈暈乎乎地推門出去,拉開門的時候,連著握了三次才握在門把上。
高跟鞋是來之前新買的,足足有十厘米的高度,走起路來,本來就硌腳,現在更是一搖三晃。
我恨不得把這礙事的鞋脫了,可一想到自己今晚代表了嚴封未婚妻的形象,待會兒也還要回飯局的,就只好扶著墻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這個地方我不熟悉,仰頭沒看見去廁所的標識,就拉了過路的服務生問了洗手間的位置,才又繼續走。
走了一會兒,我才發現方向像是不對,非但沒有找到洗手間,反而來到了位于餐廳后面,沒什么人的休閑庭院了。
“奇……怪了……”
我努力地回想剛才服務生和我說的,辨認著來的方向,和自己現在的位置,喃喃自語著:“剛才指的……不就是這邊嗎?”
腦子里跟漿糊似的理不清楚,我伸著手指來來回回的比對,忽然被人一下抓住,整只手都給那人攥緊了手心里。
我定睛一看,是嚴封。
他黑眉緊皺,鷹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就像我是他的什么仇人似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跟過來,這一路七拐八彎的,也不知道他跟了多久了。
見他臉色難看,我怕他誤會我是喝不下了要反悔走人,趕緊向他解釋道:“我沒有想走,就是出來找洗手間的,但好像走錯路了,我——”
“白舒秋,你鬧夠了沒有!”
被他突兀地一吼,我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的臉,然后漸漸笑開:“什么鬧不鬧的?嚴封,是你帶我來的,也是你說讓我替舒夏的,我沒有好好做嗎?我哪里做錯了?”
他盯著我的笑臉,眉心擰在一塊,眼底的怒意越發明顯,“沒鬧?!沒鬧你他嗎誰敬的酒都喝?!白舒秋,你不就是想演一回苦肉計讓我對你回心轉意嗎?!”
“我沒有!”聽他提起往事,我紅了眼眶望著他:“嚴封,我早認清現實了,我們五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隨著我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心臟剎時像是被人揪著一樣疼。
五年里我結了婚又離婚,在一個不算大,但還算穩妥的公司上班。
我以為我過得雖然普通,但和他的那段過往,總歸是要被時間湮沒的。
可每一次看到他,無論他是在舒夏身邊,還是單獨出現在我面前,過往的記憶,總會把那道沒愈合的傷口翻出來,一遍又一遍地往上灑鹽。
心頭的悸動和痛楚提醒著我,其實我什么都沒忘。
他臉色唰地冷了下來,黑眸緊盯著我,以及其迫人的語氣緩緩道:“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認清了多少!”
話音未落,他猛地拽了一把我的手腕,俯身側頭,唇狠狠地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閉緊了嘴不肯讓他侵入進來,手不住地捶著他,想要掙脫出來。
腰上被他結實的胳膊一圈,我被更深地壓入他的懷中,后腦勺被他的大掌扣緊,躲也躲不開。
酒精的侵襲讓我沒辦法和他抗爭太久,終于被他找到機會,發狠地掠奪著我口腔里的每一處,把我所剩無幾的意識吻到煙消云散。
等我恢復點理智時,背貼著庭院的墻,整個人被他高大的身體籠在懷中。
“白舒秋。”
他喚著我的名字,語調里有些諷刺的得意,得意于剛才那個吻里他徹底占了上風,將我自欺欺人的謊話徹底撕開,“看來你并沒有你自己說的那樣認清現實啊。”
我變了臉色,倏然清醒了幾分,他輕聲呢喃的話,像是鞭子抽在了我的身上。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我把他猛地一推,自己卻也撞在墻上,又往旁邊趔趄了好幾步,眼看就要栽倒。
他臉色難看,卻還是手快地將我一把撈穩了。
我甩開他的手,轉過頭不愿意看他。
他咬著牙按著我的肩膀,不悅道:“白舒秋,你站都站不穩,還他嗎瞎折騰,是不是有病!”
我梗著脖子,因為他剛才的羞辱,心里得難受得緊,酒意上涌,也直接地頂了回去:“我怎么有病了嚴封?!你讓我做什么我不都做了嗎?你沖我兇什么兇?我白舒秋欠你的嗎?!”
他用力捏住我下巴,逼我抬頭看向他,惡狠狠道:“不欠嗎?那是誰把我的孩子流掉的!”
我怔住,瞬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確實是我欠嚴封的……
嚴封死死地盯了我半晌,忽然抽手,走到了一旁。
“嚓”地一聲,他點了支煙,叼在嘴邊狠狠地吸了兩口。
庭院里的燈不算亮,火紅的芯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明滅著,沒過多久,一根煙沒抽完,就被他煩躁地丟在地上,用腳尖碾扁。
“你哭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才往臉上一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淚已經淌了一臉了,連忙伸手隨便擦了一把。
庭院里挺安靜的,我聽到自己吸鼻子的聲音,也看到嚴封緊皺著眉頭,視線緊鎖著我的臉。
他眼里似乎有我看不懂的情緒,我莫名地不敢對上他的眼,轉過身自顧自地道:“該回包廂了是吧?”
扶著墻,酒意未散,我搖搖晃晃地往里面走。
這邊的路不比餐廳里面的光滑大理石瓷磚,庭院風格有著田園的隨性,地面也是仿照小磚塊砌成的,我一腳下去,細細的高跟卡在每一道縫隙里,再加上身體依舊還不怎么受大腦控制,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的。
我咬緊了下唇,費力又執拗地自己走著。
直到“咯”地一下,一只高跟鞋終于報廢,折在了一條細縫里,我的腳踝也順勢崴了一下,鉆心的疼傳來。
我倒抽一口涼氣,吃力地彎下身去,想把腳從鞋子中拔出來,身體卻忽地騰空起來。
一雙用力的胳膊穿過我的腿彎和腰際,直接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低呼一聲,手下意識地攬住了把我抱起的人的脖子。
“這五年過去,你除了逞能還學會了什么?”
嚴封語氣嘲諷,但卻沒有把我丟下去的意思。
他空出一只手,直接就摘了我腳上的那雙價值四位數,卻僅僅在我腳上呆了不到三小時的高跟鞋,連同還好好的那只,一起丟在了庭院的草叢里。
“鞋子沒必要丟——”節儉慣了的我,條件反射地想說鞋子還能修時,胃里一股醞釀已久的氣,直往上沖,泛著酸的液體一路抵到了喉管。
意識到即將發生什么,我想要捂住嘴,可終究還是晚了。
我吐了嚴封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