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脫口就問道。
嚴封不慌不忙看了一眼后視鏡,我在那里面,看到了他黑眸里帶了些冷淡和嘲諷。
“不要想多了白舒秋。”他慢慢道:“我沒有找人跟著你調查你,你不用擺出這么一副戒備的樣子。”
我也覺得自己反應似乎太大了,可如果不是徐穎在電話里,跟舒夏說了,那他大約是知道,也打算瞞著舒夏的。
“我們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了,白舒秋。”
車子穩穩地在川流不息的車海里往前移動,窗外星光和霓虹融為一體,將這長長的大橋,染成天上的銀河。
我聽到他的聲音低沉而優雅,云淡風輕,坦坦蕩蕩,“你的事,是別人告訴我的,我本來也沒打算說出來,不然舒夏不會不知道。”
我沉默下去,知道他的話沒錯,要不是徐穎說了,舒夏知道了,要他幫我,嚴封他……也許提都不會提。
就像對待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那樣對待我。
即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從來都是一個很有辦法的人,不管是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現在。
我吸了口氣,才道:“那當然最好,嚴封,這一切事情,你就當不知道,舒夏說的歸她說的,你們準備婚禮,舒夏高高興興地等待婚禮,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我和前夫,我們的帳還是要我自己清算的。”
“自己清算?”他輕聲地反問了一句,語氣犀利而直接地道:“白舒秋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員,這件事你還得瞞著你爸媽你妹妹,你能怎么清算?你能有什么辦法清算?”
最終話題,還是繞回這上面來。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緊張交握的手,猶豫了下,還是低聲地道:“嚴封,我知道自己就是個很普通人,學歷、工作都很普通,但這么多年后,再一次見到你,我還是很高興,也為舒夏高興。”
他在后視鏡中瞟了我一眼,“你想說什么?”
我對上后視鏡中他的眼神,誠懇地道:“在學校的時候,你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候,老師對你愛管不管,也沒法管你,可現在,你已經變了,變得……”
我想起徐穎的夸贊,和同事們對嚴封的驚嘆,忍不住揚了揚嘴角,緩緩道:“變得讓我放心舒夏和你在一起,也放心你能做我爸媽的好女婿。”
他映照在后視鏡中的眉眼,似乎出現一絲煩躁,我以為他是在厭煩我的長篇大論沒說到點子上時,卻聽到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本來可以是你的。”
我僵住,半張開的嘴,卻忘了說完剩下的話。
心臟忽然停止跳動了一下似的。
半晌,我才用力扯了一下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忽略掉他這句無預警的話,繼續道:“嚴封,舒夏比我小,家里也從小就比較寵著她,我也明白你有足夠的能力,給她幸福,所以……我是知道信守承諾的。”
交握的手掌間,出著汗,我忽略掉他那句突然打亂我的節奏,打亂我的心緒的話,等待他的回答。
我告訴他,爸媽、舒夏的幸福,才是我現在最看重的。
我既然之前答應了不打擾他,不打擾舒夏,就會說到做到。
他不必為了舒夏,而勉強自己幫我的。
何況……
其實我明白自己的私心。
如果舒夏即將要結婚的人,我的妹夫,是別人,是任何別的男人,我都不會如此倔強執拗,不肯示弱和退讓一步。
只是在嚴封面前,我越是過得凄慘,越是想藏起來這一面,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插手。
可偏偏我的難堪和落魄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我隱藏不起來。
我只能為了著莫名的自尊,盡可能地不去接受他迫于舒夏要求的幫助。
車停下來了,我聽到他的聲音,“到了,下車。”
我抬頭,確實已經到了我租的房子的樓下了。
“謝謝。”
我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白舒秋。”他的聲音,忽然竄入耳內,“你說得對,所以……你的事,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轉過頭,看著他在暖黃的車內燈光里,英俊又冷漠的側臉。
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也定了下去。
“嗯。”我輕聲應了一聲,下車上樓。
站在黑颼颼的樓道里,我從樓道墻上鏤空的花紋里往下望,我看到嚴封的車居然還在樓下。
鬼使神差的,我沒有繼續上樓在,看著他的車停在下面,看到車窗里紅色火芯子亮起,然后滅掉,從車窗邊,伸出一只修長而指骨分明的男人的手,夾著一支煙,白霧裊裊。
一支煙抽完,他終于打亮車燈,調轉車頭離開。
我恍然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黑暗中站到現在。
我拿出鑰匙匆匆上樓,開門進屋,一股潮氣撲面而來。
屋子里雖然已經開窗透氣了,但是還遠遠不夠,再這樣拖下去,屋子里會被潮濕發霉的味道包圍,房東肯定也不會再由著我拖下去的。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可他那句本該是我的,卻在我心頭繚繞,始終不肯散去。
我知道他把對我的怨恨,都埋在心里,礙于舒夏的面,才沒有像上次那樣質問出來。
舒夏找他幫我,對他來說,當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我開口讓他不必履行,這對我對他,都好。
接下來的這幾天,我好好地實踐了我說過的話。
我每天下班都跑去張曉牧的公司堵他,可他公司鐵閘門里的保安已經認識我了,人來人往不加檢查的大門口,保安偏偏攔住我,“不好意思小姐,你不可以進去。”
我硬闖也不行,只好站在門口等著。
下班的人里,也有好多知道我,那天也許圍觀過我,也許后來才聽說。
他們朝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我每天在完成工作、應付房東和鄰居的催促、以及其他瑣事上,已經花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
我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再來理會這些人了,就只有由他去了。
這世界上從來不缺這樣不明真相,卻把看到的部分事實咀嚼來咀嚼去,津津有味的人。
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張曉牧還錢,讓他把我當年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付出的心血和汗水,還回來。
“小姐你看,張經理是真的出差去了,他根本就不在公司。”一個保安在我面前勸說道。
“我不信。”我只顧著看著門口來來去去的人,根本就不信他們說的話。
我前腳去鬧過,張曉牧后腳就出差?
騙鬼!
就在這時,一輛我眼熟無比的寶馬,忽然從人群中開出,流入外面公路上的車流中。
我飛快地站起來,沖了過去:“張曉牧你個混蛋!你停車!”
我追著那車跑,可兩只腳怎么跑得過四個輪子的。
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追的氣喘吁吁,我扶著膝蓋站在路邊,看到張曉牧的車遠去,縮小成一個小點,然后消失。
除了第一天去鬧的時候,我見到了他,其他時候,張曉牧都是直接開車,從門口忽然出現,很快就把我甩的遠遠的,像是在嘲笑我沒有自知之明。
就像現在,哪怕是我蹲守在他們公司門口,他依然可以開著車,大搖大擺從我面前開過,我卻根本就沒辦法把他攔下來!
又是一天疲憊結束,我回到家里,腳上酸疼不已,什么都不想做,只希望自己能倒頭就睡。
就在我仰躺在椅子上時,將睡未睡,意識朦朧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了。
我迷糊地直接接了,沙啞地出聲:“喂?”
“姐啊!”電話那頭是舒夏精神滿滿的聲音,“你回家了沒有啊?”
“回了,怎么啦?”我坐了起來,眼皮子還是在打架。
“我就是想問問,嚴封他幫你把前姐夫的事,解決了嗎?”
我打了個激靈,睜開眼,若無其事地道:“啊……我的事啊,他在幫忙的,他答應過你,當然有在幫忙的。”
“哦,那就好。”舒夏那邊像是松了口氣的聲音,笑意甜甜地道:“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有他幫你,我就不擔心了……”
她頓了頓,小女人的在語氣里展露無疑:“嚴封他……是個很能讓人依賴的男人。”
我靜了一秒,笑道:“可不是嗎,我看你在他面前啊,就是羊圈里的小綿羊,又乖又溫順,可不是被他給收服了!”
舒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撒著嬌嗔怪地叫我道:“姐!”
“嗯?”我笑著逗她,能夠想象她現在肯定是快樂滿足的笑容,和每個深陷在愛情中的女人一樣,被甜蜜的感情,滋潤得整個人都浸潤在幸福里。
嚴封確實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男人,即使只是見過他一面的同事,在那一天后,也在辦公室里談起他好幾回,像是想要旁敲側擊出來一些他的消息,但都被我含糊過去然后岔開話題。
舒夏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想象得到,她的未來,會有多么美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