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區行政審批服務大廳。

許月走了以后，一個叫蘇薇茉的女孩出現在了楊小強的視野中。

蘇薇茉也是九零后，不過她與小趙不同的一點，是她未婚。

楊小強不知道領導是不是故意這么安排的。

肖雨竹科長是個女的，個子不高，人長得屬于挺清秀的那種，那天她帶著一種莫名的笑容，跟楊小強說：“咱們局這批來了不少協管，我看看里面有沒有年輕漂亮的，且未婚的，給你安排在大廳哈。”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結了婚的緣故，肖科長說這話時一點也不拘束，好像男女之事沒什么好害羞的。

楊小強當然知道，科長這是在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可是科長突然一下子對他這么好，他有些受不了。

這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嗎？

這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恨嗎？

肖科長真的是一片公心，只因為我是她的下屬且我未婚，所以來幫他找對象嗎？

肖科長真的是很大度的那種人，對前些天自己因為安全生產培訓行政審批大廳窗口收費而和她頂撞的事情根本就不介意，或者早就忘了？

楊小強不知道。

他只是微笑著點頭，“謝謝科長。”

政府是有秘密的，有時候餡餅砸在你頭上，你都不能確定是餡餅還是陷阱。

當然，楊小強心中有喜歡的女孩子了，無論許月走后來的是男是女，是已婚還是未婚，他都不在意。

他喜歡白茹。

說實話，當楊小強第一次見蘇薇茉時，覺得蘇薇茉也挺好看的，多少帶些小巧玲瓏的那種美。當然把蘇薇茉和白茹放在一起，蘇薇茉就不行了，首先是皮膚上蘇薇茉就沒有白茹白嫩，還有眼睛沒有白茹的大，白茹是雙眼皮，而蘇薇茉是1單眼皮。再就是蘇薇茉偏瘦了些，楊小強承認，現在的社會不是唐朝，都追求骨感美，可是該骨感的骨感，該豐滿的豐滿吧。白茹就是那樣，所以讓人很心動。蘇薇茉不是，從上到下，整個身體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太骨感了。

蘇薇茉可比原來的許月能說多了，她上來就跟楊小強家長里短地聊。說她是天都市高新區當地人，家里有個院子，有二層小樓，她和局里新招的另一名協管員成建軍都是一個村子，且都在一個初中讀書，當時互相就認識了。

中午在政府食堂吃飯的時候，楊小強問她，“成建軍和你都是一個初中，還都是一個村里的，而且他天天開車帶你上下班，你不考慮考慮他？反正你也單身。”

“不考慮，”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彼此都太了解了，都沒有新鮮感了。”

其實楊小強聽說過，成建軍一直喜歡蘇薇茉，但蘇薇茉一直沒對成建軍有明確的表示。這讓外人根本看不懂，蘇薇茉到底是喜歡成建軍，還是不喜歡成建軍。成建軍就那么傻乎乎的，一直接送蘇薇茉上下班。

楊小強對蘇薇茉說：“其實找一個熟悉的人挺好的。你們少了需要磨合的時間啊，因為彼此熟悉彼此了解啊。你看現在許多姑娘網戀，之所以被騙，不都是因為對對方不了解嗎？”

“網戀實在太不靠譜了。”

“對啊，”他說：“所以找個彼此熟悉的人挺好的。”

“楊哥你呢，”蘇薇茉突然轉過來問他，“你也會找一個熟悉的人嗎？”

“哦，”他頓了一下，“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已經和白茹約會兩次了，盡管白茹還沒有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但感情上必須要專一啊，怎能腳踩兩條船呢？何況蘇薇茉和白茹根本沒法比，蘇薇茉遠沒有白茹優秀、出色、漂亮。

“誰啊？”蘇薇茉的聲音好像嘶啞了一些。

“有機會，帶你看看，”他神秘地笑笑。

“哦，好啊，”蘇薇茉的聲音不經意地變了，有的字音高有的字音低的，“那就等找機會吧，看看你女朋友長啥樣。”

停了好一會兒，蘇薇茉突然說：“其實現在社會女孩很好找對象的，特別是當地人。其實我媽也都是不著急的，只是不知道我姨為什么那么著急，這都關她什么事啊？她老催我媽老催我媽的……”

楊小強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吃自己的飯。

第二天就聽肖科長說，蘇薇茉想要換工作，不想在行政審批服務大廳干，一是因為她家坐公交車并不能直達行政審批服務大廳，需要倒車，而如果她在局里的話，公交車可以從家里直達單位；二是她們來的這一批協管，里面有三個女的，還有九個男的，那十二個人都待在局里，只有她一個人待在行政審批大廳，她感到孤單。

肖科長跟楊小強說這些的時候，他就跟科長說：“隨蘇薇茉的愿吧，其實大廳來哪個協管員都行，我都能把咱局在行政審批服務大廳的工作做好。”

“趙局長可不是這么想的，”肖科長跟楊小強我說話的語氣都有所變化，好像變得一點上下級的語氣都沒有了，“趙局長還是希望行政審批服務大廳前臺放個女的，最好是年輕些的。”

“是嗎，”楊小強說，“也許局長有局長的考慮吧。”

“哦，”肖科長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在問他，你是不是跟局長說過什么，所以局長就要把年輕的女孩安排在行政審批大廳前臺。

說實話，他真的沒跟局長說過什么。

作為一個年輕的剛剛工作的科員，楊小強跟局長能說什么呢，又有多少可以單獨接觸局長的機會呢？而且他這個人從來不沾送禮這一套，從來沒有給政府里的任何人送過任何一分錢的東西，他連局長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存在私下里接觸局長的機會。

他也不知道局長為什么會這么安排。

也許這也是政府的秘密吧。

肖科長說：“局長不同意蘇薇茉換工作崗位，要不你跟蘇薇茉說說，讓她安心在行政審批大廳工作。她可是有兩個月試用期的。”

肖科長把試用期這三個字說得重一些，楊小強當然領會了肖科長話里的含義。

新招的協管員是有兩個月的試用期的，在試用期里表現不好，是隨時可以辭退的。行政審批服務大廳窗口前臺，如果真的是局長確定安排給蘇薇茉的崗位，那么蘇薇茉無論愿不愿意，都要在這個崗位安心工作，否則后果很嚴重。

政府不同于部隊，部隊里面正團和副團之間差的只是半級，而政府里正局和副局之間差的可是一級。所以別看安監局有兩個副局長，真正能拍板什么事的還得是局長。趙局長在局里是有絕對的權威的，特別是趙局長還同時兼任著安監局黨支部書記的黨內職務。

一些人總躲著局長，好像局長隨時都可能挑他的毛病似的。比如肖雨竹科長，她要到局長房間匯報工作，總是先問問安全生產執法大隊朱子力大隊長在不在局長房間，若朱子力大隊長在局長房間，她就很高興地過去，如果朱子力大隊長不在局長房間，她就要掂量掂量要不要現在非得見局長。她總親切地稱呼朱大隊長為“老朱”，卻從來不敢隨便稱呼局長。

楊小強不知道肖科長和朱大隊長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反正工作中總能發覺他倆就站在一個戰壕里。

楊小強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點也不害怕局長。雖然自己剛來，雖然自己碰到局長的機會并不多，但自己對趙局長一點也不害怕，他總覺得趙局長就像一個慈祥的老黨員，只是干著一份政府的工作罷了。

下午四點四十五，行政審批服務大廳已經沒什么前來辦事的老百姓了，窗口前臺的蘇薇茉正在無聊地翻閱著資料，楊小強走了過去。

“小蘇啊，今天工作累不？”

“還行吧，楊哥，”蘇薇茉沒大有精神，“今天來了幾個咨詢的老百姓，還有十幾家企業來交這個季度的安全生產隱患排查登記表，其他的，倒沒什么了。總之，今天事情比較少。”

“咱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輕松啊，”楊小強從這個角度來做蘇薇茉的工作，“你想想環境這么好，工作又不累，還有雙休日。你知道嗎，我一個朋友在公司上班，經常加班，哪有雙休日啊，有事就得回公司。”

楊小強說的這個朋友其實是白茹。是白茹告訴他，她的工作很忙，晚上經常加班，她如果哪天晚上不加班，連公司看大門的老頭都會覺得奇怪，都會問她：“哎，你今晚不加班啊？”所以她跟楊小強聊到，她竟然忙得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真的，有好些人都給她介紹對象了，她總是一推再推，即便是去見了，手機也是不停地在響。她媽媽常說，你再相親，就把手機關機了，不要總是“嘟嘟嘟”地響個不停，她說不行啊，公司隨時都有事情找我，我必須24小時手機待命。

許是楊小強的這番話剛好刺到了蘇薇茉的痛點，蘇薇茉便止不住地向楊小強大倒苦水。說她以前是在建筑公司，在招投標的那段日子里，天天晚上加班天天晚上睡不著覺，有時睡著睡著夢里想起標書里錯了一個地方，就趕緊醒來改，真是沒日沒夜地干，太要命了。

“那時候你掙得多嗎？”楊小強問。

“多什么啊，”蘇薇茉說，“也就每個月三千來塊錢，跟現在都差不多，可比現在累多了。”

“所以咱現在的工作是好事兒啊，”楊小強說，“至少舒服不忙啊。所以咱都得好好地珍惜。你看我，是讀個大學，那又怎么樣呢？沒錢沒背景，如果出去打工，也就三四千塊錢，比這里累多了。所以我特別珍惜現在的工作，無論出現什么情況，我都不會丟掉這份工作。”

蘇薇茉到現在才聽明白楊小強這次找她談話的含義，她若有所思道：“是啊，這工作其實挺好的，當初報名的時候，也是好多人想來呢。”

楊小強覺得聊到這里已經基本達到目的了，就這么點她，蘇薇茉就全都明白了。估計她再也不會提換工作崗位的事情了。行政審批服務大廳的工作不比她原來的工作強？何況她是協管啊，根本不用擔什么責任，不像自己，自己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看起來事情不多，可一旦哪項行政審批工作沒有做好，那是要追責的。往嚴重里說，如果真涉及到瀆職的問題，那就不是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那么簡單了，一擼到底，什么都沒有。

說真的，這批協管員真的挺幸福的。什么責任也不用擔，局里的值班都用不著他們，只是打點下手干點活而已。有人說，招的這批協管員都是關系戶，也許真是如此。

有句話說得好，叫點到即止。話說得太透太白，未必有點到即止效果好。楊小強想自己剛才的這番點撥，非但會讓蘇薇茉不再提換工作的事，而且還會老老實實在行政審批服務大廳窗口前臺工作，玩手機等違犯工作紀律的事情估計她也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