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老夫人死了，曾經高祖皇帝最寵愛的長公主，整個江府上下牽滿了白幔，前來吊唁的人擠滿了整個江家。

白卿卿作為江家的孫兒媳婦，跪在隊伍的最后面。

江舟在她的旁邊哭得死去活來，可見老太太生前對這些孫兒定是極寵愛的。

跪在最前面的秦氏和江海峰卻是吵得不可開交。

“我倒說那個狐貍精是怎么來的呢，原來是陛下的女人啊，呵呵，人家都沒看上老爺，難為老爺成天往她的院子里跑。

肚子里懷著別人的種，老爺還疼得跟什么似的，也就是是人家不愛搭理你，否則只怕老爺對別人的兒子比對自己的都好吧。”

秦氏不陰不陽的語調里滿滿都是酸味兒。

江海峰實在是聽得頭疼：“你鬧夠了沒有？這都多少天了？還有完沒完了？”

“我沒完！”

“那個女人是陛下的情婦，你當初為什么不跟我說？你帶她回家，你說是你的女人，你讓我好好待她。

你們母子二人把我瞞得好苦啊。”

“跟你說？你這個爆碳性子藏得住事嗎？”

“怎么藏不住？呵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她就是你的女人呢，你上趕著給別人當便宜爹呢。

你是天天往她的房里跑，人家倒是看你一眼了嗎？給過你一個好眼色嗎？你賤不賤吶？”

秦氏怒不可遏，自己的丈夫忽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人，竟然是別人的情婦。

自己的丈夫心甘情愿地替別人養著女人，替別人養著兒子，對那個女人殷勤不已，卻對自己的妻兒不管不問。

試問，這個天下哪個女人能接受？

江海峰差不多也要被逼瘋了。

“你這個潑婦，這都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你還揪著不放，你是不是要把現在好好的家攪得雞犬不寧你才安心吶？”

“要拆散這個家的人是你。

陛下知道你對那個女人是什么心思嗎？若是他知道了他能放過你嗎？

我看你就是被色迷了心竅，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也要去偷偷那個腥。

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不如那個女人了？怎么就不如你的意了？你哪天晚上回來我不是小心伺候著？不是給你端茶倒水？

你倒好，偏偏要去拿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

自己家里人的一片真心你當裹腳布，其他女人不冷不熱，你卻視作掌心寶，江海峰我就這么不值得嗎？”

秦氏一通話數落得江海峰腦袋都快炸了。

“罷了，罷了，你要罵你就在這兒罵吧，我不奉陪了。”

他一甩衣袖，撂下秦氏就急匆匆地走了。

“喂，你去哪兒啊？這靈堂都還沒做完，你往哪兒去啊？”秦氏在他身后大聲地喊，卻不見他回頭。

其他的賓客紛紛回頭，看到這一幕都是滿臉疑惑。

白卿卿看到這一幕，心里倒是暢快地笑了一聲。

老太太一生為了江家，大概做夢都想不到，她的尸身還沒有入土自己的兒子媳婦就在靈前吵了起來，連她的法事也不顧了。

江沉的經歷讓她對江家上下都充滿了怨恨，她巴不得他們都統統遭到報應。

像這樣的大家族若是從外頭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只能從里頭，從根兒上爛了才能潰不成軍。

長公主的葬禮辦得聲勢浩大，生怕別人不知道江家有一堆大孝子。

白卿卿混在人群里，像是一個行尸走肉一般磕頭、行禮，一切都那么敷衍。

只有哭的時候，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賓客們說，二少夫人真是好孝心啊，哭得跟自己親媽沒了似的。

但是沒人知道，江沉的尸骨未找到，連一場像樣的葬禮也沒法辦，而白卿卿也只能借著這個理由為她哭上一場。

法事都做完了，白卿卿往回走的時候都已經是后半夜了。

許是哭得久了，她的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明月照得庭院深深，道路兩旁的梅花都開得那般艷麗，又是這一條熟悉的路，從前她和江沉走過無數遍。

芝蘭玉樹的男子站在她的身旁，分走了大半的月色。

“數日不見，二少夫人越發消瘦了。”

白卿卿走著走著，身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她愕然回頭，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雪地里，一襲玄色大氅，臨風瑟瑟，如謫仙落入凡塵。

數月相別，他似乎比從前更瘦些了，但是染了風雪的眉眼又給他添了幾分硬朗，那雙一貫深邃的眉眼更多了見慣了廝殺的血腥之氣。

“江……江沉……”

白卿卿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是做夢吧，一定是做夢，呵呵這么多天了，為什么總做一樣重復的夢？

她步步往后退。

“你別出現在我夢中了，我再也不想每天哭著醒來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轉身奔跑，可是身后的雪滑，慌亂之間，她一個不穩摔了下去。

嘶……好疼啊。

可是不是在做夢嗎？夢里怎么會有疼的感覺？

江沉見她摔倒，心下一驚，連忙上去扶住她。

“怎么總是不小心啊？怎么樣？有沒有摔到哪里？”

他拉住她的手，那掌心的溫暖是如此地真實。

她眼眶一熱，轉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是你嗎？真的嗎？我沒有做夢……”溫熱的眼淚掉進了他的脖子里。

他的心下一暖，他就知道，戰場上的殊死搏殺，拼了命地回到家，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為，家里一直有人在等著他呀。

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連聲音也忍不住溫柔了幾分：“是我呀，我回來了，哭什么？”

“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前線傳來消息說你死了？”她的腦袋埋在他的大氅，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是太子，打了勝仗往回走的時候，太子的人在兩岸埋伏，造勢引起了雪崩，我和戰士們都被埋在了雪堆里。

當時，我以為我死定了呢，是你的護身符救了我一命。

醒來之后，我沒有立馬與朝廷聯系，而是暗中收集證據，我發現，太子和寧王竟然都有人在邊關。”

“他們都要害你，是么？”

白卿卿抬起頭來看著他，她哭得鼻尖紅紅的，整張臉因為埋在他的懷中而有了熱氣，顯得濕漉漉的。

這個模樣實在讓人愛不釋手，江沉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口。

“喂……”

白卿卿趕緊捂住自己的額頭，有些嗔怪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