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傅一時語塞,話不出口,臉越發難堪。
那張公子快人快語,道:“那就都趕出去,看她們還敢不服。”
聽到這里,顧玉英越發想笑,被陳婳曦瞪回去了。
“張大人家學固然好,可容君沒那心,也不想院里有生人。還請張大人能給柳院眾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她們釋懷釋懷剛才的委屈。”
張傅恨鐵不成鋼,心想這孩子在家玩鬧就算了,沒想到還把壞習帶到外面,這都是自己平日里慣壞他了,才讓他這般無法無天。
張傅:“姑娘待人寬厚,這也是她們的福氣,若姑娘帶小兒去安撫她們,想必比小兒去說道更為要好。”
周汝人附和道:“這樣甚好,我替姑娘答應了,張大人還是帶張公子入席就坐,不然待會連湯都沒了。”
那張傅知道她背后意思,點了點頭,正打算拉起張公子。
顧容君這時開口道:“這樣固然好,可今日滿院賓客,都知道此事。而張大人還能如此不作為,這讓他們作何想?這豈不是沒有擔當?可如果張大人一向處事,那容君也不多計較,只得向她們說,這是張大人一貫作風。”
張傅火意頓時直流而上,走到容君跟前,一副不滿之意,說:“姑娘如此咄咄逼人,這讓張某很難做。”
“是很難做人嗎?”一向不喜這么爭斗的顧玉華,難得一次開口。
“玉華,你參合什么?”
“二娘,張公子隨意辱罵顧府家丁。這相當于辱罵自家門楣,禍及太奶奶聲望,這等不孝的事,想必張大人心里也恨張公子。可是畢竟是自己親兒子,不好當外人的面教訓小兒。反正張大人回去也要操勞,還不如借這事,好好給他一個教訓。以后出去也不會丟張大人面子,這樣的好事,張大人自然樂意,為何二娘要偏幫張公子,讓張大人難堪?”
周汝人不覺然,這玉華說話如此刁鉆。平日里還以為她是一個與世無爭的書癡,自己待她也不錯,想不到她也來給自己下絆子。
果然不是親生的,都不給自己面子。
老夫人雙眼似有不滿,但又很快平靜。
念叨一句:“玉華說得不錯,今日滿院賓客,一些話也傳的快。若因這事,壞了兩家名頭,這是得不償失的,二房你怎么看?”
周汝人知會老祖宗這是動怒了,心有恐慌,答到:“說到底都是小孩子玩鬧,我們何須多在意。一時半會,氣兒也就消了。至于柳院里的丫頭婆子,我給她們這月加些月錢,她們也不會多說什么。你看,小侄女,這樣處置如何?”
顧容君細想一下,不明白為什么周汝人偏幫一個外人?她與張家難不成有什么關系不可?這其中有什么典故?
那顧玉言今日種種事跡表明,她跟周汝人算是分廷而對,可這會又不開口說話。
這顧府猶如暗流,一團激流勇進,有多少魚會順勢而下?顧容君心里沒了定奪。
那顧玉言見周汝人這番,自然是知道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自己不想她這樣蒙混而過,這顧府以前由她掌控,不知她借這名頭做了多少損害顧府的事。
現如今太奶奶沒說明支持自己,可自己畢竟是顧家一份子,不能讓別人鉆了空子。
見堂前無一搭話,顧玉言姍姍開口:“二娘這不行啊!若是此事讓她們嘗到甜頭,那其它院子的丫頭婆子們該怎么安撫?二門大門的小差又該作何感想?太奶奶說過,不可‘苛待’她們,二娘這樣處置,這不是讓她們說小話嗎?”
周汝人現在心里悔恨,為什么當初自己瞎了眼。認為顧玉言就是一位不學無術的玩鬧人,想不到才接手兩月有余,就把自己信賴的人都一一換掉。
想如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私自下帖子請張傅來祝壽,還搞出這樣的事。
原來以前那樣都是裝的,怪自己識人不淑,枉做好人,成了她的墊腳石。
話到此處,顧容君也明了。看來這是她們內堂紛爭,只是把自己牽扯進來。
周汝人如今忙的不可開交,她應該沒有時間來安排此事。因此是‘顧玉言’,可自己何曾得罪于她?她要把自己作為擋石,攔在周汝人面前。
顧容君心里嘆息,也許是一人之上做的太久,都忘了這些家常兒事紛爭。一心只撲在朝廷,忘了自己這是在別人家。
她斷然不可害自家人,所以就讓自己來做擋事人。
不過這張傅是掌管‘商戶稅收’,如果他成了自己,那十三洲的賬目不是一目了然,這對以后是有利的。
可這張傅性子有些懦弱,很容易就被別人嚇唬。既然如此,那拉攏他就沒有意義。
張傅額頭汗水就像清水一樣,直滴在衣袖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時秦樹姮悄悄來至大堂,小聲對容君說:“夫人讓我告訴你,周汝人與她一同長大,有時做事固然偏激,但她有自己的理由。這事不要多計較,也不要向著別人。適量就好,于她于誰都別討好。”
既然自家娘親都這樣說,那就算了。只是要讓她們明白,自己不會參與她們的紛爭,自己可沒那心思。
顧容君:“那就依了二舅娘的意思,只是玉言表姐說得也對,這樣嫌空話子,那些婆子們必然要鉆,還希望二舅娘能在妥帖一些,不要留下什么不好名頭。”
張傅搶言說到:“這錢,由張府來出,我必然會給一個合理交待。還望姑娘莫見怪,也請姑娘不要憂心。”
老夫人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伸了伸懶腰,悠閑的說:“此事這樣處置如何?”
眾人點了點頭。
周汝人心也定了下來,可還來不及高興,就被另一件事給嚇著了。
把張傅二人送出后,老夫人欣然說到:“昨晚我去了一趟錫蘭堂,發現了一本舊賬目,上面似有假帳。”
周汝人聞得此事,那顆驚魂未定的心再次蕩起。而顧玉言心里一陣狂喜,如太奶奶出面,必然少了許多周折。
周汝人低頭心想對策,眼珠轉溜一圈,裝傻充愣到:“老祖宗說的哪里事兒?這賬本問題,我昨日還來不及看。現都交給了玉言丫頭,因是店里人員不服她,就作了一些手腳,故意看看這位新當家有沒有能力,所以都是……”
話還未說話,只聽見老夫人一聲令下“今晚你和玉言都來金蘭堂,現不必多說什么,你只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可。別編排一些看似合理實則荒唐理由,故意來搪塞老婆子,我雖然已是高壽,可眼未瞎,耳未聾,所以還沒有糊涂到那樣地步。”
顧容君決意不搭此事,就閉口不言,側耳傾聽她們談話。
顧玉華借身體不適,回了后院休息。
臨走之前看了一眼顧容君,恰巧這時顧容君也把目光移向她。
兩人目光剎那交匯,便對雙方有了定義。
那便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