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內顧府喪事均已辦妥,反觀周府,似才剛剛開始。
周府喪鐘敲打整整一月,這一月內,越安城內所有嫁娶事宜暫閣。
冬月十二日未時三刻,周府門口集結大量人群,是駙馬爺出殯的時辰。
一百多名青衣請靈,越安城內有名有望的均已來到,堂客算來亦有十來頂人轎,五十多輛小轎。
這其中還不包括一些王宮之人,幾乎滿大街的人,都在為這事做準備。
隨著最前青衣一聲吶喊,大隊人馬開始走動,所到之處堪比皇上出行。
顧老太太攜容君站在閣樓高處,看往街上光景。
嘆息到:“容君,你可知那棺中之人是何人?”
容君:“是駙馬爺,現假封忠義候。”
“你母親可在你面前提起過他?”
顧容君頓感疑惑,他與母親有何關系,遂搖了搖頭,意為不解。
老夫人語重心長道:“他與家中老三是一同在學堂里讀書,所以識得你母親,又因他的干系,你母親與周汝人交好。他和子壬到了談婚論嫁那一步,可最終沒成。”
原來還是這檔子事,母親也從未提起。想必這也是傷痛,提來又有什么用。
不會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母親才會和周汝人生熟吧?
但還是有所不明,這駙馬爺娶的是加封郡主,按理說,郡主死后,他的名頭也就沒了。為何現還加封?
這里面會有什么貓膩?
顧老夫人一手拿拐杖,一邊負手而立,這滿眼繁忙美景盡收眼底。
“容君,你可知為何今日我帶你來這?”
“容君愚笨,還望太奶奶告知一二。”
老夫人傾斜了一眼顧容君,說:“這世間百態,都不是秘性,想要人不知,那是不可能的。這官場中的彎道,不是這一兩句話就可解的。你以為這棺里躺的人,他就如此簡單嗎?若不是因為他,周府早就被抄家了。一榮具榮,一損俱損,這是官家生存之道。物盛則衰,盛而衰竭,這是世間萬物之道。”
顧容君明白老夫人意思,她這是在提醒自己。可自己不是還沒做什么嗎?她是從哪里知道的?
“太奶奶,否極泰來也未嘗不可?”
“太奶奶雖然年事已高,但勝在腦子還清醒,顧府男丁單薄,想要指望,我是看不到了。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太奶奶也知道,你們胸懷大志,太奶奶也阻攔不住,只希望你們能互幫互助,一直對外,莫讓別人襲了空子。”
你們?是指顧全茂?還是姐妹們?
顧容君揣摩良久,回答說:“聽這越安的流蜚,二舅舅被升為御史大夫?太奶奶,可有此事。”
老夫人若有所思,盯著遠方,神色飄遠,不經意答了一句:“嗯。”
“多謝太奶奶。”
老夫人回望道:“容君,你覺得當今圣上,值得赴湯蹈火嗎?”
顧容君搖頭道:“他這幾年再為太子鋪路,之所以把二舅提上去,那是因為二舅不站任何方,所以就給了一個雖有名頭,但無實權的位置。”
“三公九卿,里面有多少分路,不都是圣上造成的,如今沒了用處,便除去。這帝王之家,最是無情。”
見太奶奶說的義憤填膺,顧容君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便也安心。
“太奶奶今日叫容君來,必然還有其它可說一二。”
老夫人:“嗯!圣上要在這次喪辦后,進行一次宴會,地點就在東郊騎射場。”
“這恐怕是在選太子妃?”這提前了整整三年,是什么事,讓他這是急?
“你二舅也是這么估量,所以這位棺中人的死,是必然的。”
這棺中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見喪辦禮遇與親王一般,難不成是他的兄弟?可開國皇帝只有兩個兒子,一個事當今圣上,一個是早年病死的蕭王。他不會還在民間私生一個?
顧容君越想越亂,總感覺母親是知道寫什么,只是她會向自己說嗎?
老夫人在閣樓上呆久了,身子感到不適,便差容君一起下去。
走下閣樓,抬頭望著匾額,道:“有鳳來儀,是我和老頭子開的第一家店,這字就是他提的。當時我就嫌棄這字寫的不好,現如今想想,那么歡愉的事,總是過得很快。我也在盼一個往死,可惜老天就要讓我看著。這股錐心之痛,伴有六七十年。”
顧容君深有感觸,那是一股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悲痛。眼見一個個親人離自己而去,而自己除了痛惜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們都說是自己福氣好,所以比她們長久,可在自己看來,這就是懲罰。
凌晨周府鐘聲才慢慢消去,顧容君卻睡不著。想著老夫人在閣樓那一襲話,還有母親想隱瞞的事。
這一切就像謎題一般,讓人控制不住,想要去解答,可又不知道從何而解起。
猶如一團散線,找不到頭在何方。
顧容君起身,決定去看看顧壬睡沒有。
來到小屋,燈火通明,清兒在一旁打瞌睡。
容君便嚷它下去睡了,顧子壬在縫制衣裳。
顧容君順勢拿下衣裳,義正言辭的對她說:“娘,我是你女兒,一些事你不該瞞我。”
“你這丫頭,還裝大人。快把東西還給我,你趕緊去睡了。”
顧容君沒把東西拿給她,而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臉,顧壬的手停在半空,不好意思收了回去。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顧容君不做任何遲疑,回答說。
“奶奶給你說了周府事?”
“一點點,可我更希望母親能親自告訴女兒。”
顧壬半躺在床上,記憶倒回了那年初夏。
那時自己才年滿十歲,三哥到學堂去學課。自己在家無聊,加上家母病情有所好轉。
因自己在院子里閑得無聊,便偷偷跑出院子玩。
誰料在半路上碰見下課的三哥,他身邊還跟了一個稚嫩少年。
顧子壬常年在院里待著,連小斯都不常見,除了自己兩個哥哥,是第一次見到別的面孔。
見他粉面含春,別樣姿容,不像自己兩個哥哥那般粗糙。
當時立馬脫口而出‘你長的真漂亮。’
那小男孩一聽,臉立馬就像煮熟的蝦子,從臉紅到脖子上。
他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謝謝。”就和顧全盛往大堂走去,顧壬也跟著一起。
原來才知,他是周府大公子,名喚儒生,性子有點膽怯。今日和二哥一同來顧府,是因為三哥上課和別的人打架。他只是代替先生來告知顧府。
見他出了大堂,顧子壬攔住他,問到:“你多大了?看你生的白白凈凈,家里是不是把你當女孩子在養?你能拿的動書嗎?”
周儒生本就害怕外人,被顧子壬這般大膽攔住,心里沒了主意,越發慌亂。
“子壬,休得放肆,還不回院子里去。”
顧子壬見老太太出來發話,只得放棄,回到柳院。
后來顧子壬就常常逃出府,去學堂找三哥玩,因此結識了周汝人,和表面謙虛有禮的——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