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季晨兩天沒有主動和她說話，她也沒有主動和他說話。
他又買了新一套卷子，表面冷淡地寫著作業，她坐在他后面，能嗅到他身上的薄荷氣息。
最后一桌的嚴裕明學累了就撐著下巴看向前面幾桌的人。看得身邊的李茂都有點吃驚，這家伙真的開始發糞涂墻了！
“哎，你又沒有發現，她瘦了好多。”
這個她，自然是夏涼了。
李茂微微翻了一下白眼。他因為和季晨分了桌坐，很久沒說話，只有在打籃球的時候會聊上一兩句，不過就是這偶爾的一兩句讓他知道了不少事情。
比如夏涼的媽和季晨的爹的那檔子破事，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一個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個走投無路身無分文回了家，季晨才不會和他說這種事。這種事情雖然算是解決了，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傷害是不可挽回的。
以前他怕夏涼，因為夏涼的地位很高，但是他想通了，還是兄弟最重要。季晨還是第一呢！他怕啥？
看著嚴裕明一副癡迷的瞇眼撐著腦袋看夏涼的樣子，李茂切了聲：“不就那樣，哎，你到底喜歡她啥？”
“我只是很欣賞她。”
“切，少來，你自己上次承認了的。”
嚴裕明早不和李茂裝了，他笑了笑，純凈的眸子看向李茂，沒回答，而是帶著幾分探究問：“我說，你最近怎么這么不待見夏涼？”
“告訴我唄……”他用手肘戳了戳李茂。
李茂受不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別娘娘腔，正常點！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不要說出去，這個是秘密。”
嚴裕明挑挑眉，正色道：“說！”
等李茂把事兒說完，嚴裕明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
“哦，這樣。”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沒告訴夏涼也沒告訴季晨，所以這些對他而言不是什么新鮮事。
看嚴裕明一副沒啥興趣的樣子，李茂心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他勸道：“你別和夏涼走的近了，她媽媽都那樣了，而且夏涼性格也真的不咋的。”
李茂本就對夏涼時而冷漠時而高傲的態度不喜，又因為她自己的朋友遭罪，所以李茂怎么想都覺得很不舒服。聽季晨說他爸雖然回家，但是這個家早就破碎了，而且他們已經正在辦離婚手續。他說的輕巧，李茂這樣父母和諧的家庭出來的孩子聽了卻不舒服。
嚴裕明隨意敷衍地嗯了一聲，又埋頭苦讀。嚴裕明雖然沒有家庭破裂，但是他一直都不是父母撫養，所以沒啥太大的感覺。
時間過得飛快，K中的日子大多還是在忙碌的學習里度過的。
寒假前的考試成績全部排下來了，沒有意外，季晨第一，她第二，楊宇第三，麗麗第四，嚴裕明也提高了不少，總成績排名從班級倒數第一跳入班級前三十。
夏涼拿了獎學金以后第一時間就還了嚴裕明。
嚴裕明笑著往她手里塞錢：“早說了不要了，還你，反正買一送一，而且我的那張被季晨折壞了。”
說起季晨折她的卡，夏涼臉色僵了一下。不過手還是堅持要把錢給他，幾下之后還是被嚴裕明推了回來。
“你不收下，這錢我也花不出去。”她這么說，嚴裕明才嘆了口氣收了，嘴里還念叨：“都這么久了怎么還記得，跟我算得這么清楚干嘛，咱們不是朋友嘛……”
“我知道我們是朋友，所以才更要算賬。”
嚴裕明張了張嘴，沒說什么。
看著夏涼背著書包走，嚴裕明無奈地挑眉，他啊，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不只是想做她的朋友。
大概從他欣賞夏涼漂亮的樣貌開始，他越來越察覺她的獨特魅力。
回到家，夏涼一進門就看見父親臉色很不好地坐在沙發，手里拿著手機。
等夏涼走近了才立馬驚慌地收住表情，勉強的笑了一下。
“回來了。”
夏涼抬著疑惑的眸子：“爸，怎么了？”
“沒……沒什么。”
他轉身回了房間，并不多說什么。他似乎沒什么心情和人聊天。
夏涼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住他：“爸……”
“怎么了？”他停下來轉身看她。
夏涼察覺他不對勁，但他不愿意說她也不會逼著。她說：“我得了獎學金了。”
他擠出一個笑來：“我女兒就是厲害。”
夏涼很淺地嗯了一聲，看著他離去，心底漸漸不安起來。連拿獎學金都讓爸爸笑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夏涼吃飯的時候，夏父關上門走了，夏涼立即放下手里的飯菜，跟了出去。他一路走去了醫院，然后在三樓的一個病房前停下腳步，而后整理了一下衣著進去了，夏涼不敢跟著，涼趴在門口偷偷聽，只聽見里面的人傳出來的些許對話。
“你怎么還在這？”是父親壓抑著怒意的話語。
“半年多了。”她聽見男子憔悴的聲音，答非所問。夏涼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只看見病床前站著一個男人，男人臉上的胡渣很明顯，頭發凌亂。夏涼為皺眉，這個人好眼熟，但是只看見一點側面，看不清楚。
夏父看著他，憋紅的臉有憤意，但又忍了下去。
他握著拳頭，鼻孔放大，而后呼出氣道：“你走吧。”
“好。”他像個行尸走肉，點點頭，目光卻還是黏在床上的病人身上。戀戀不舍地走了。
看著他轉過來往門這邊走，夏涼心底怦怦直跳，杏眸驚愕得圓睜。那個人……
季北云走了以后，夏涼還處于驚愕之中，那病床上的人，是她媽媽無疑了！
他們不是私奔了？為什么？為什么回來了？不是說永遠不會讓他們找到嗎？為什么？
他們回來了，她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開心。
“爸。”
夏父轉過頭，看見她，身子一僵。而后嘆了口氣：“你怎么也跟來了。”
夏涼一步一步緩緩走到病床前，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和記憶里有些許不同，鼻子微微泛酸。媽媽她老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角有了一點魚尾紋，這段時間里，她都經歷了什么？
“媽！”
她摸了摸她的臉。床上的女人沒有反應。
夏涼喉嚨哽咽，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問：“爸，媽她……怎么了？”
“植物人。”夏父哽咽了一會兒，才面前吐出這三個字。
“要花……至少一百萬。季家已經……墊付了。可是以后……每個月，又要……一萬元。小涼，爸爸付不起這么多……”
他坐在凳子上，痛苦地憋紅了臉，他撓著自己的發，扯了扯，又用手捶自己的腦門。
“爸、爸，你別這樣……”
命運總在最為不經意的時刻落下手里的屠刀，電視里常常看見很多人因為沒錢上不起學，可當她看著病床上的媽媽，她第一次明白其中的身不由己、無可奈何。
早上她還拿著年級第二名的獎學金回家，現在卻要被宣判死刑。
夏涼紅了眼眶，心底卻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撕裂開了。她心痛，但是看著媽媽變成這樣，比不能學習更讓她難受。
她轉頭看著床上的女人，她的媽媽，一年沒見，她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她以前恨她拋棄他們，但是看見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心底沒有一絲怨恨。
她多想她能抱抱她……
滾燙的眼淚就這么又流了下來。
。
在走廊遇到季晨是她意想不到的。
夏涼趕忙擦了眼淚，現在是寒假了，他怎么會在這里？她想繞開，卻被他攔住。
“你哭了？”
“不關你的事。”
季晨看見她掉眼淚的樣子，冷漠的眸子有了一絲動容。他本來很生氣，想晾著她一兩個月，因為她動不動就想拉開和他的距離，但是看見她哭，他還是忍不住放下架子把她攔住。
最終季晨還是忍住對她的噓寒問暖。
夏涼繞過了他，之后回家做了飯，又跑到醫院給父親送飯，然后自己一個人累了一天回到家里，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時候無意中瞥見座椅旁邊的書包和裸露出來的寒假作業。
青春美麗的臉龐上顯露出一抹失意，她咬住下唇，伸手將作業扯出來，盯著上面的“頂尖課課練”五個字看了好久，最終將它放在她那張黃色的書桌前快速地開始寫了起來。
吧嗒吧嗒，眼淚落在了昏黃色的紙上，像在宣告著什么的結束。已經沒有什么意義的事情，她還堅持什么？
可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夏涼揉了揉紅腫而瘙癢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可是后來還是邊寫邊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