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輿跟著跑出洞外,早已不見了金蛇身影。正自出神,忽見紫蕓青霓二人匆匆跑來,臉上一片焦急神色,齊聲問道:“姥姥人呢?”
安幼輿向前方一指,回道:“剛出去。”
紫蕓跌足嘆道:“這可壞了!青霓,咱們快跟上去!”
青霓答應一聲,拔步跑了出去。
安幼輿大奇,你們姥姥終于化成了神龍,不是該感到高興么?怎么說壞了?然而事不關己,也不必理會,當務之急,還是該找到花姑子安老漢二人,送他們出去才是。
正舉步要行,前面洞口轉折處,忽然閃出花姑子安老漢二人身影,看見安幼輿,臉上都是一喜,大步奔了過來。
方才二人見紫蕓青霓離開,立時跟了出來,走到半路,便聽到了中年美婦言語,二人在山洞之中,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此時終于得脫樊籠,自然都是驚喜交集。
花姑子幾步跑了過來,撲在安幼輿懷中。
安幼輿拍了拍她肩膀,輕聲安慰道:“好了,咱們趕緊出去!”
花姑子答應一聲,扶著安老漢,跟在安幼輿身后,沿著紫蕓青霓二人離開方向,尋找出口。這山洞極為廣闊,道路又極曲折,一連走了半個時辰,才找到出口,走了出去。
站在洞外,三人略一打量,只見四周荊蓁密布,亂石橫生,不遠處是一個山澗,澗下云霧飄渺,不可見底,竟似處身在北峰峰頂,而貼近山澗處,正有一條羊腸小徑,曲折通向山下。
此時空中正自烏云密布,驚雷滾滾,一條數十丈長的金蛇正盤在空中,仰首向天,神色肅穆。烏云漸聚漸濃,隔不多時,一道粗如手臂的閃電突然劈下,天地猛然為之一亮。
金蛇一聲嘶吼,猛然擺動蛇尾,直直向閃電迎了上去。
陡然間一陣火花四射,閃電硬生生被擊散,而經此雷電劈打之后,金蛇身上光輝愈加璀璨,原本細密的蛇鱗紛紛剝落,漫天漫地,飄灑而下。
安幼輿看得目眩神馳,久久沒曾挪步。
花姑子道:“幼輿,別看了,咱們趕緊下山!”
安幼輿道:“我還有些事得問一問她……你先扶爹下山!”
花姑子急道:“還有什么要問的?蛇精修為高深,性情兇殘,咱們還是趕緊離開為是!”
安幼輿道:“不成,這事兒極為重要,我非得問明白不可!你先跟爹下山!”
花姑子搖頭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安幼輿勸道:“剛才你沒聽見么?那蛇精對我極為感激,不會傷害我的,你們先下山,等我問明白了事情,立時去找你們!”
花姑子道:“聽是聽見了,可我就是不放心!”
安幼輿一時無奈。經過了這么些事,他總算看得明白,花姑子平時雖然溫柔恭順,從不違逆自己意思,可一旦認準了某件事情,主意就拿得極定,無論怎樣勸哄,也絕不會輕易改變。
他沒有辦法,只好點頭道:“那好,咱們一起下山!”心里卻在想著,等送走二人下山后,再偷偷返回,詢問中年美婦金龍來歷。
花姑子聞言大喜,扶著安老漢便往小徑上走去。剛走了幾步,忽聽澗下吶喊聲起,無數人頭攢動,幾有數百千人,皆是身穿道服,從澗底沿著山徑爬了上來,更有十余人或是身子一縱,或是端坐飛劍之上,迅速飛到了空中,眨眼間已與自己三人平齊。
“蛇精化龍了,蛇精化龍了!”
“大伙兒趕快上去,莫被別人搶去了蛇丹!”
聲音回蕩在澗谷之間,久久沒曾散去。
而在這一片嘈雜聲中,也有一名女子喝道:“姥姥小心!他們是沖著咱們來的!”聲音清脆動聽,正是紫蕓的聲音。
安幼輿回頭一看,果見紫蕓青霓二人站在不遠處荊蓁之中,只露出了兩顆頭顱,仰首看著金蛇,臉上神色又是驚慌,又是著急。
而花姑子望著從澗底飛上來的十余名道士,卻是臉色大變。
只有修為破入了統真境,方才能夠離地飛行,而統真境的修士,無論放在哪里,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尋常難以得見,此時竟然冒出了十余個,焉能不驚?待聽見眾人言語,知道是沖著蛇精而來,這才心中略定。
安幼輿眼見眾人沿著小徑爬上,知道此時下去,難保不會發生沖突,當即道:“咱們先躲一躲,別跟他們發生誤會!”
花姑子安老漢答應一聲,跟隨安幼輿,遠遠走到一處荊蓁密布之處,蹲下身子,藏了起來。
空中金蛇聽見澗下吶喊,心中也是一驚,待見十幾人飛入空中,心里又是一沉。
本來依她實力,即便來再多的統真境修士,恐怕也不是她對手,畢竟涵神境足足比統真境高了兩個層次,其間差距,不啻天壤,絕不是人數所能彌補得了的,然而此時在這天劫之下,她一面得抵抗神雷,一面又得分出幾分功力,轉化龍元,化成龍身,余下實力僅僅不足一成,要想以此一成功力,擊敗十幾名統真境高手,那是天方夜譚了。
然而她畢竟已活了上千年,什么樣的危險沒遇過?若是稍遇險阻,便即怯餒,那也絕對達不到如此境界,因此臉上驚懼之色一閃便過,凝目瞪著眼前十余人,細細數了一數,不多不少,正是十三人,一時冷笑道:“恕我眼拙,不知諸位是何方神圣?”
那十三人倒也不急,從左至右,依次道:
“在下龍虎山弟子丘志常!”
“龍虎山周志靜!”
“龍虎山莫志誠!”
“在下茅山吳志敏!”
“茅山王志恒!”
“茅山馮志清!”
“在下閣皂山弟子陳志信!”
“閣皂山蔣志仁!”
“閣皂山李志常!”
“在下天心派掌門廖守珍!”
“在下神霄派掌門王文卿!”
“在下清微派掌門南畢道!”
“在下東華派掌門寧全真!”
金蛇一一聽畢,嗤笑道:“倒都是一家人!”又道:“符箓三宗在道門中向來威名赫赫,諸位如此趁火打劫,不嫌墮了師門名頭么?”
身處正中的閣皂山弟子陳志信聽了,立時道:“你一介妖精,作惡多端,咱們斬妖除魔,正是我輩風范,怎說得上趁火打劫四字?又怎會墮了師門名頭?”
金蛇冷笑道:“好一個斬妖除魔!只不知我究竟做了什么惡,惹得諸位正派人士,聯手誅殺?”
陳志信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惡事,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問我?蛇精向來殘忍好殺,即便以前沒來得及作惡,日后也定會禍害眾生,咱們未雨綢繆,自然要將你誅殺!”
金蛇仰天大笑,道:“好一個現在沒做,日后也會做……照你這么說來,豈不是所有妖精都該殺?”
陳志信道:“不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金蛇嗤笑道:“說得真是冠冕堂皇!好,好一個符箓三宗!”一瞪雙目,忽問道:“小子,你這些鬼話空話我也懶得跟你爭辯,我只問一句,趁人之危,以眾欺寡,可是名門正派之所為?”
陳志信聽了,不由一滯,沉吟道:“這……”
金蛇又道:“有膽子的話,等我度過化龍劫,咱們好好斗上一場,那時我若落敗,死而無憾!”
旁邊蔣志仁聽了,立時斥道:“對付你這蛇精,還講什么規矩不規矩?”又對陳志信道:“陳師兄,蛇精殘忍無道,人人得而誅之,今日但教她留得一口氣在,必然會為禍人間,寧可咱們身披罵名,也不能讓她死灰復燃!不必和她講什么規矩,趁其疲敝,一舉誅殺,以免后患!”
眾人聽了,紛紛道:“蔣師兄(弟)言之有理!”
金蛇聞言,更是連聲冷笑,正要譏諷一番,忽聽天上一聲驚雷,一道閃電疾劈而下,比之方才,更見強勁,一時顧不上說話,一擺蛇尾,迎了上去。
陳志信聽了眾人之言,點頭道:“不錯,為了天下蒼生,即便咱們身披罵名,又有何懼?是我太過膚淺了,只顧自己名聲,卻沒想到人間福禍!”見閃電襲來,當即道:“咱們動手!”
另外十二人聽了,立時答應一聲,除廖守珍、寧全真、南畢道三人掣出了飛劍之外,其余諸人均是遙立空中,右手憑空點化,動作極快,而隨著指尖點化,身前虛空處立時現出一個紫色符咒,越來越亮,待到某個極限,忽然一蕩,宛如水波,向金蛇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