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兒?”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仿佛亙古混沌的虛空,聽不見一絲一毫的響動,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包括他自己。
可是他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隱藏在黑暗深處周淡淡的人影,仿佛幽靈般的從面前飄過。
“我到底在哪兒?”他疑惑地問著自己。
沒有任何的回答。可是,他又能清楚地聽到那似乎來自于自己內心深處的詭異的聲音。一種遠遠超過人類的強大意志在直接進入了他早已空白一片的大腦,同他進行著意識的交流。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空氣中流蕩著暖洋洋的氣氛,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這令人舒服到麻痹的錯覺,如同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一種滿是死亡卻甜美異常的誘惑。他本能的知道這個聲音里有死亡的力量,只是他的思想已經完全的麻痹了,陷入某種恍惚的狀態,似乎自己一生最大的目標就在眼前,只要走上去,去聽從這個聲音的吩咐,自己的目標就可以達成,自己的理想就可以實現。
“哦,不行了,眼皮好重……也許,是該休息了吧……”他幾乎就要向那個聲音屈服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絲光明。
那是一個紅色的倩影,在炫目的光芒之中飛舞著,越來越是清晰,輕舞飛揚,像婀娜多姿的柳條樣,美的讓人陶醉。衣袂飄飄,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那每一次的回眸,每一回的轉身,都是絕頂的風情……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正想要去觸碰那舞姿如夢的倩影,但她卻忽然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而當畫面重新清晰起來的時候,眼前已是血光沖天,無盡地血色霧氣繚繞處處,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欲嘔。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整片大地也像燒紅的鐵塊一般,透發出通紅通紅的光彩。一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聳而立,閃爍著駭人地光芒。而骷髏山上則矗立著高高的十字,直插天際。
等一等!
那上面掛著的,不正是剛剛那輕歌曼舞的女孩么……
鮮紅的衣裙在陣陣陰風之中上下翻飛,女孩閉著眼睛,精致的面龐白得像一尊漢玉雕的仕女,頭發散亂不堪,烏鴉翅膀似的飄蕩著。
心……真的好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覺得什么重要的人就此失去了。
冥冥中,似乎有飄渺的音樂響起,同時一陣曼妙凄涼的歌聲幽幽傳出……
如果有來世,要做一棵樹。
沒有悲歡的彎折,只有挺拔的身姿。
一半在塵土里安詳,一半在輕風里飛揚;
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
非常沉默、非常驕傲。
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
陳云深猛地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夢。
自己竟然在車上睡了這么久?
陳云深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雖然早已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做著同樣的夢了,但是夢中,千年前慘痛的回憶依舊如同電影般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上演,他還是可以清楚地體驗到那一抹痛徹心扉的絕望,聽到那最后的哀婉凄涼的歌聲,這聲音也依然有著難以抗拒的魔力,輕易地穿越了所有的偽裝,深深地刺在了他的心上,甚至是在事隔千年后的今天,依然無時不口刻地提醒著他隱藏在內心深處從來也不敢去碰的傷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極力的緩解開心底越來越沉重的壓抑感,這才發現四周早已陷入了一片的黑暗。陰霾的天空中沉得看不到絲毫的星光,只有一彎泛著藍色的月牙,孤零零地掛在天際。
黑暗仿佛張著碩大無朋的鬼眼,空無一人的校門口此刻揚起冷風,凄神寒骨,如厲鬼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四周低矮的,發育得很壞的灌木有如鬼怪般張牙舞爪地向前迫近,夾雜著叢生的嵩草,隱去了遠處未知的黑暗,一層薄薄的,夜晚特有的潮濕霧氣漸漸地彌漫了開來,讓人不禁輕易地聯想到那些潛伏在暗夜里不為人知地危機。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從傳奇高中到普云高中最多不過2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已經在這里等了這么久,怎么一個人都沒到?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有點兒后悔。
貿貿然地讓普通的藝術社成員跟著跑來,是不是太草率了?
本以為這一回和學校申請,以藝術交流的名義來帶團普云高中,既不容易引起魔國的懷疑,又可以暗中調查命運石板的線索,算是兩全其美的好計。可是如今看來,這里的氣氛陰沉詭異得出奇,情況大大出乎意料,那些社員都是普通的人類,恐怕會有麻煩。
難道已經發生了什么意外?
他這樣想著,正猶豫著是否該回頭去看看,便聽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跟著空無一人的校門口便出現了一個身材高瘦的英俊男生。
“對不起,對不起。”男生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歉著,“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你一定是傳奇高中的藝術社的陳云深學長吧,我聽說過你。我叫劉子杭,是普云高中藝術社團的理事,特地來接你們的。”
陳云深走下車,盯著眼前一臉惶急的男生,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個男生……為什么沒有影子?
這個世界上,只有妖族的人是沒有影子的,難道他是妖族?
可是不對啊,他的身上,明明沒有妖族的氣息,雖然如今自己的能力已不如從前,但是他絕對相信,感應妖氣這一點他還是做的到的。
“我們學校其他人呢?”他問。
“對不起,我……我沒看到……”劉子杭歉然地回答道,“他們……都還沒到嗎?我想,會不會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
“我們學校其他人呢?”陳云深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只是這一回他的口氣中已經些許危險的意味,仿佛對方的回答如果不能讓他滿意他就會立馬拔劍砍人似的。
“我……我沒看到啊,我也才剛從家里趕到。”劉子杭仍是一臉的無辜,“陳社長,現在都已經這么晚了,我看要不這樣,我先帶你到學校的招待所入住?我在這里繼續等其他的人,他們到了以后,我再帶他們一起過去?你看……”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卻發現面前的男生似乎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盯得他心里一陣陣的發緊,聲音不由自主地就低了下去。
“走吧。”七星龍淵最終還是沒有出鞘,陳大社長只甩下了這么簡簡單單地兩個字,跟著當先領頭向前走去,仿佛他已經知道去招待所的路該怎么走一般。
劉子杭正想快步趕上,卻看見半空中突然拋物線似的飛來一物,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原來是一串車鑰匙。
“幫我把車停好就行。”陳云深頭也不回地說,轉眼間便消失在了那一層潮濕的霧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