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既然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為何不斬草除根？”說話的不是問冬，而是念夏。

問冬對于齊王落得的下場是有些悲傷的，也引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所以在國安寺的這些日子都是由念夏來代替問冬的工作的。

太后娘娘原本有四位大宮女，分別是尋春，念夏，暮秋，問冬，不過到現在只剩下問冬還是原本的問冬了，這個說著話的念夏并不是一開始由沈太后帶入宮來的。

沈太后看了念夏一眼，并沒有說話，而是依舊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像是在祈禱著什么。

而時間漸漸地到了除夕，沈太后并沒有從國安寺中回來，索達和親的隊伍身陷塞北風；雪，怕是需要相當一段時間才能到達京城。

景陽宮里牙牙學語的小世子，用自己的小手抓住慕馨的一個指頭，口齒不清地說道：“涼親，釀親。”

慕馨有點心酸，一把抱住了小世子，突然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然而這份心酸并不能長久，因為年終歲末的事務實在繁雜，讓慕馨沒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傷春感秋。

或許是因為齊王之亂，今年的年宴元熙帝開恩讓各個朝臣回家自己過年去了，而今年宮中的年宴，依舊是在延慶殿舉辦，沒了朝臣，延慶殿就空下去了一半，而今年太后也沒有在宮中過年，空空蕩蕩的延慶殿看起來有點冷清。

這一回是中山王第一個端起酒杯祝酒，對著元熙帝有些冷漠的面孔，說著那些空談而又不切實際卻是最穩妥的吉祥話。

今年沒有歌舞助興，那些皇族的偏遠旁支和妃嬪們在元熙面前前也不敢太過于放肆，至于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沒有，整個延慶殿安靜極了，只有中山王偶爾講兩句話。

已經開蒙了的大皇子，為元熙帝背誦了一篇孝經中的文章，背得流暢還帶著幾分真情實意，元熙帝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點笑容。

淑妃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心里感到有些驕傲和自豪，看到淑妃那個得意的神情，阮貴嬪簡直想抽她，想著阮貴嬪冰冷好似帶著刀刃的目光就落在了二皇子身上，那神情仿佛在說，你怎么那么沒用？

二皇子看到了阮貴嬪的眼神，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年宴十分的平靜，平靜得慕馨以為就可以這樣結束了，然而變故總發生在人們心情放松的時刻。

坐在元熙帝身側的馮皇后面不改色地飲下了一杯果酒，試圖壓下腹中的不適，但是失敗了，那種撕裂般的劇痛愈演愈烈，馮皇后心道不妙。

離馮皇后比較近的慕馨聽到，馮皇后放下杯子時更用力了些，發出了更大的聲響，慕馨轉頭一看，大體上看馮皇后仍無異樣，但是唇色變得蒼白，雙頰也是，慕馨不禁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便對元熙帝說道：“皇上，臣妾見皇后娘娘的身子似乎不適，不若便喚宮人前來，先送皇后娘娘回宮。”

元熙帝轉頭看了馮皇后一眼，馮皇后強擠出笑意，心里卻是暗罵慕馨多管閑事，本來最近已是多事之秋，若是她在出了什么事，那豈不是屬于忙里添亂？元熙帝會厭棄她的。

至于腹部的疼痛已經出現了相當一段時間，雖然把馮皇后折磨的很痛苦，但是馮皇后了解這只是一種正常的現象。

慕馨皺著眉頭看著馮皇后強打精神的樣子，不懂為什么好不容易得來一個孩子的馮皇后還這么不愛惜他。

而后倒是再沒有發生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沒有歌舞、沒有聊天，一群人在延慶殿里干巴巴地守著夜。

直至晨光微熹，所有人才各自回去。

在后宮這邊自然是馮皇后先走，今夜元熙帝是要宿在鳳鳴宮的，在經過慕馨身邊時，馮皇后輕聲說了一句，“多管閑事。”

顯然還在記恨慕馨先前的話語，大約是懷孕的女人都會有些暴躁，馮皇后就忍不住出言說了一句，聲音很壓得很低，但足夠慕馨與慕馨身邊的人聽到。

慕馨面不改色，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好在慕馨的位份高，離慕馨比較近的，除了跟在慕馨身邊的錦蘭、錦心，就只有安貴妃了。

見慕馨對馮皇后的話無動于衷，安貴妃傾笑了一聲，也低低地說了一句，“怕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然后安貴妃才離開，先前晉封的時候，安貴妃的名字排在慕馨之前，故而雖然慕馨與安貴妃同位份，但是后宮中的妃嬪們都默認，安貴妃的地位在慕馨之上，不過只有一點點，而這一點點就體現在類似離開次序之類的微末事情中了。

慕馨沒有乘坐步輦，而是與自己的宮女漫步而行。

從延慶殿到景陽宮是要穿過御花園的，慕馨一路上未曾出聲，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御花園。

這個時候的御花園并沒有什么人在其中走動，可以聽到寒風吹過樹枝的沙沙聲。

錦蘭終于忍不住問道：“娘娘您為什么要那么做？既吃力不討好，還要被人誤解。”

慕馨明白錦蘭指的是在延慶殿里提醒馮皇后的事，她仔細地想了想也覺得很奇怪，明明在很久之前的少女時代她都能冷得下心腸，為什么會出聲提醒幫助馮皇后，這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敵人的人？

“大抵是求個心安吧。”慕馨看著泛起光亮的天邊說道。

而另一邊，鳳鳴宮里，馮皇后還在被宮女服侍著卸去身上的釵環與繁瑣的衣裳，“雪妝，去把那熏香點起來。”

那是馮皇后前幾個月才開始用的熏香，香味清雅而不刺激，聽獻上此香的雪妝言，這香還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不過馮皇后卻是發掘了這熏香的一個新用途，點上這香以后，馮皇后腹部的痛感就開始漸漸消失。

元熙帝聞到了熏香的味道卻是皺起了眉，馮皇后看到元熙帝表情，只能當成沒有看到，因為她知道元熙帝一向最厭惡熏香一類的事物，不過似乎是看在馮皇后是為孕婦的份上，元熙帝到底還是沒有出言，將散發著清香的香爐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