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吻結束后,紫蘇捂住微微紅腫的唇,無論慕巖怎么哄也不愿意拿下來。
知道今日再親無望,慕巖有些失望,隨即又釋然,來日方長。
他扶正紫蘇,將琉璃桃花簪輕輕插在紫蘇發髻里,果然同他想象的一般,人面桃花相映紅。
紫蘇伸手撫了下發簪,神色里有掩不住的歡喜。
慕巖剛壓制住身體的一股燥熱,此刻聲音異常啞:“我請天監看了日子,有合適的我們立刻成親。”
前些時日不親近女人,倒從不覺得女色有什么好,而現在溫香軟玉就在眼前,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紫蘇乖巧的在他懷中點了點頭。
慕巖想了想,還是將侑康安那封書信告訴了紫蘇。
紫蘇眸色復雜:“大姐她能如此逆來順受,想必在蛇族的處境也不好。”
她還記得當年大姑姑口中的花瑩在羊族是何等風光無限,寫得一手登峰造極的書畫,集父母萬千寵愛在一身,仿佛生來就是上天的寵兒。
后來,為保族中片刻安寧,還不是被父親送去狼窩虎口里。
看看,利字當頭,就連父母的寵愛也不過如此。
慕巖收緊手臂,下巴放在她的頭頂,緩緩一笑:“還好你來了狼族。”
與別的事他皆付出了別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唯獨得到紫蘇,他只需真情以待,而后握緊手。
只此一點,他即認定上蒼待他不薄。
紫蘇也笑:“還好族長不懼禍族之說。”
“聽聞羊族的巫師是個瞎子,看來不僅眼瞎,心也是個瞎的。”
紫蘇來狼族之前瘟疫已起,藝鴣怕被傳染留下幾位藥方就走了,后來瘟疫得到制止憑借的是紫蘇數月近乎不眠不休的努力。
豹族三番挑釁,三萬兵馬一夕中毒無力,憑借的也是紫蘇配制出的軟骨散藥。
現今霽初的傷腿有望恢復,狼一慕玄早就翹首以盼,只等霽初真正的站起來,他陰郁暴躁的性子都好了許多。
蛇族侑之被困,蛇族再憤怒,侑康安也不敢輕舉妄動,其中擔心胞弟的侑之安危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原因還是忌憚紫蘇的毒術,畢竟豹族三萬軍馬是擺在南水眾族面前的實例。
“族長,”紫蘇退出他的懷里,打開藥箱拿出幾株藥草:“這是從侑之兄那里尋來的,瘟疫之后的紅眼之癥差的就是這一味。”
“你且大膽去試,若是成了,就拿侑之去換蛇族這味藥材。”
倆人相處沒大會,慕巖又被古允找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古允小心打量著慕巖的表情,視線定格在慕巖微勾的唇角良久,直到慕巖斜眼乜他一眼,他在心里暗道一句:完了,十枚金葉子這下真沒了。
早幾天霽閱查出慕鰲現在藏身犬族,又查出之前無塵山躲在暗處射向紫蘇的那一箭,其中就有他的手筆。
他們現在懷疑侯文竟私下是不是也跟慕鰲有關系,而這一切慕鰲的父親三長老到底知不知道?
霽閱看著慕巖在地圖上圈出幾處的地方,舒了口濁氣,側首問慕巖:“阿巖,那時候你親眼看到慕鰲的尸體了嗎?”
時隔太久,慕巖閉目回憶了片刻,道:“古允找我過去的時候,已經遲了,烈武也在他們豹族人的保護下逃了,那時候三長老緊緊抱著慕鰲的尸體,誰也不能靠近。”
思及此,他冷笑了下,又道:“那時想必已有端倪,今日再想,有可能當時慕鰲只是為了金蟬脫殼、假死遁走,他的計謀從那時便開始了。”
霽閱又在犬族地圖上圈出一個地方指給慕巖看,他帶了點試探:“三長老若是蒙在鼓里倒也罷了,若是知曉……”
慕巖毫不猶豫:“若是知曉,其罪當誅。”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慕巖面前無論誰錯,都沒有例外。
霽閱松了口氣,哈哈一笑:“族長當真好魄力,如此的話,我與那些賢臣雅士也有得說了。”
自族長召令發出去后,狼族各城賢能之士紛紛慕名而來,有些怕消息不實,更是托友幫忙打探,知道消息屬實后,且審核他們的還是族里最是公平公正的六長老,一個個忍不住欣喜若狂。
過去的那些滄海桑田歲月里,南水各族那個賢能之士那個有被重用過?被重用的皆是族中長老、族正、族獻們一任任傳下來的血脈。
彼時不管狼族血脈純與不純的,數百賢能齊聚一堂,也沒出過半點亂子,霽閱每天出一個關于問題,各賢能各顯神通,答案不一,有些確實可取。
“這段時日辛苦小叔了。”
“在其位謀其政,阿巖,”霽閱看著慕巖,他眸里漸漸匯聚了細碎的光芒,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一直到今天,我都慶幸南水狼族族長還好是你,也唯有你愿意給我們這些血脈不純正的人,一條勇敢活下去的光明大道!”
慕巖還在看那些草芥出身賢士做的文章,聞言淡淡應道:“這等亂世,我們共同皆為一心才可活下去,各施才能共謀天下,而且,我招天下賢士,是因自古貧賤出良才。”
霽閱輕笑了下,手中的玉骨折扇敲了敲手心,而后俯身從最底下抽出一份卷稿遞給慕巖。
“你且看看這份。”
慕巖將手中已看完的卷稿放下,順手接過霽閱遞來的看了一眼,只幾行看過去,他頓覺眼前一亮。
答卷人心底有磅礴大氣,對于族中今后的走勢答辯的條理分明、思路清晰,與慕巖心底的想法不謀而合。
卷稿看完后,慕巖才返回到首頁去看名字,他視線落在名字上時怔愣了片刻:“蔡宛白。”
“沒錯,蔡宛白是個女的!”
召賢士的令上并未寫不招女子,而且自新族長接任后,一改舊年風氣,連軍師此等要任都是女子來擔,是以這次賢士中也有為數不多的女子。
慕巖果然不曾在意蔡宛白女子的身份,他拿出印鑒重重蓋在蔡宛白的名字上,推到霽閱眼前:“查明身份,若無疑,此人可擔重用。”
不待霽閱回答,門外侍衛通報——
“族長,二長老和五長老求見。”
二長老和五長老將請天監算出的幾個吉日交給慕巖,急哄哄的等著慕巖的選擇。
天監算的最近吉日也在明年開春,更不要說還有幾個吉日竟在三五年后。
慕巖捏著箋紙有些不滿,這些老家伙在他未成親時,操的心比他爹還多,整日怕他一族之長到時候孤獨終老被外族恥笑,現今他真的決定要娶妻,他們卻一點也不急了。
若是沒有嘗過美人兒甜美滋味,晚點成親倒也罷了,偏偏初嘗甜頭,越覺蝕骨銷魂,將近一年的時間,他等不了。
二長老和五長老在門外拿著被退回的箋紙,看著又閉上的書房門,面面相覷。
二長老壓低聲音問五長老:“這小子是何意?”
五長老攤手:“我怎么知道?我還想問你呢。”
霽閱單手掀著白袍下臺階,聞言笑道:“二哥,五哥,你們讓天監算算就近有沒有好日子,畢竟族里太久沒有喜事了,何必等到開年。”
年輕人最懂年輕人的心思,男人也最容易猜透男人。
五長老詫異:“老小六這話是什么意思?”
二長老已了然,也不欲多說,推著他往外走:“走走走,再去請天監看一次。”
——
花瑩到狼族的那日,天色已晚,守門人已將城門關了一半。
花瑩在路上已耽擱兩日,著實不敢再耽誤,于是跟守門人起了爭執。
守門人鐵正無私,直言:莫說今日城門已關,便是未關,你這個外族人的身份也休想進來,搬來什么什么蘇來嚇他?呵,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護送花瑩過來的士兵,皆會功夫,雙方言語沖突過激,險些要打起來。
慕年帶著一眾族兵便是剛好卡在這個點回來,守門人看到是慕年的時候,態度頓時來了個大轉彎,不僅下令把城門開到最大歡迎七爺回族,還不停的小意奉承著。
一騎絕塵就要越過花瑩的馬車時,慕年突然勒住了韁繩,馬高揚著前蹄停在原地。
花瑩一驚,知道這波人看過去不好惹,就要退回馬車里去。
慕巖側眸看了馬車上的標志一眼,問道:“你剛剛說來狼族找誰?”
青年側顏五官俊朗到讓花瑩一怔,實在不曾想過狼族的男人竟還有此等顏色。
直到慕年蹙眉,屬于宿敵天生的壓迫感傳來,花瑩渾身打了個激靈才恍然回神,她似抓住了一根稻草,急忙道:“這位爺,我是來探望家妹——紫蘇,不知您可認識她?”
慕年是為數不多知道紫蘇命格的人之一,他也知道紫蘇有三個姐姐,自小過的可比紫蘇好多了。
“即是探望,之前可有送信與她?”
“我……”花瑩唇角囁嚅兩下,垂首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怎么能說,長那么大只出嫁那日她們三姐妹才見過紫蘇一面,而她來狼族是奉蛇族夫人之命,不過是打著看望紫蘇的名義保護侑之。
她不必說慕年也了然,他冷冷一笑,壓迫的視線半分不留情面:“你憑什么覺得她一定愿意見你?”
屬于天生的宿敵壓迫使得花瑩瑟縮了下身體,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根本不了解紫蘇的處境,亦是想過,懷璧夫人寄于狼族的書信,紫蘇再是得寵也是個女人,怎么可能會看到。
今日來到狼族方知,狼族可是羊族天生的宿敵,單是眼神的壓迫都讓她有些受不住,她無法想象那個印象中纖細的身影,是怎樣一步步走成了對蛇族有威脅地步的。
花瑩再回神時青年已打馬離去,漫天塵土飛揚,一騎絕塵隱在夜色里。
慕年住的地方離旭晨院不遠,夜色已深,他猶豫片刻,熟知慕巖素來習慣晚睡,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今晚先去看看族長,明天一早就有空過去尋紫蘇了。
旭晨院的老管家是看著他們十兄弟長大的,知道族長和七爺關系好,自族長搬來旭晨院,七爺過來跟回家一樣,自然也不需要他帶路了。
慕年這次被召回通城,是為了隨大長老、四長老一起嚴查族正一事。
旭晨院的書房罕見的一片漆黑,就連跟書房想隔不遠的臥房也熄了燈火,慕年暗道二哥今日倒是歇息的早,就欲回去。
剛走幾步,熟悉的玄色身影打他對面而來,在看到他時有些驚訝,隨即驚訝轉換成喜悅。
慕年躬身抱拳行禮:“族長。”
“回來的倒是快。”
倆人并肩而行,因離得近了,慕年隱約覺得嗅到一股熟悉的藥香味,他無聲看了眼慕巖來的方向,后院處。
他回道:“西北豹族近來很是安生,軍師一人在足矣。”
侍衛遠遠看到倆人往書房處走來,趕在倆人之前,點燃了書房的油燈。
臨進屋前,慕年似不經意問了句:“許久沒去二哥后院里看過,不知當年我們移栽的那株海棠可還在?”
慕巖想了想早已移至禾豐院的那株海棠樹,驀然想起就在不久前紫蘇在樹下采摘海棠花,齊禾執筆作畫,明明只言畫海棠,卻將紫蘇入了畫,畫上女子一笑生花,生生讓她身后的紅艷海棠盡失顏色。
那副畫他向齊禾討要了過來,現在就放在他的書桌的。
“尚在,花開的甚美。”
“一段時間不見,二哥竟有了賞花的雅致。”
“嗯,”慕巖在書桌前落座,將桌上墨跡已干的那卷畫小心卷起,放進書畫筒里,只覺唇角似乎還殘留著前日的溫軟,他輕笑了下:“今晚后院的月色也甚美。”
慕年沒留意書桌上的畫,而是向窗外看了一眼,剛至月初又有山雨欲來之勢,外面殘月疏星時不時還被烏云掩蓋,他實在沒看出美在哪里。
倆人又敘了幾句西北狀況,慕巖話鋒一轉。
“齊禾近來畫工越發精湛,瘟疫殘留的紅眼疾癥也逐漸消散,今日大長老還欲讓我做主你倆的婚事,我暫未應,且想聽聽你的意思。”
齊禾對慕年的心思,就差昭告南水了。
慕年蹙了眉頭,態度異常堅決:“二哥,我對齊禾并無男女之情,我不可能去娶一個不喜歡的人。”
兩人視線相撞,誰也沒有說話,屋內陷入寂靜。
慕年喜歡的人是誰,兩人心里門清。
緣份這種東西總是很奇妙,就比如在紫荊山慕年與紫蘇初相處時,紫蘇對他是有那么些許好感的,畢竟長得好看的人誰不喜歡?
那些許的好感如干涸田地里萌出的新芽,長久沒經到滋潤,也會漸漸枯萎,而加劇新芽枯萎的是他那封預給二哥的書信,使新芽徹底枯萎后并連根拔除的是他臨走時突起的殺心。
慕巖指尖捻了捻腰間的布袋,淺香緩緩從布袋里溢出,他率先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你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且回去歇著吧。”
慕年視線怔怔落在他腰間的布袋上,良久才回神應了聲:“好”。
聲音極輕,連他自己都恍然到底有沒有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