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馮總監(jiān)?！?/p>

馮暖秋趕緊騰空出右手，向前一步，跟中年男人做了個禮節(jié)性握手，中年男人滿臉笑容，內心的歡喜洋溢于表。

見中年男人回位后，馮暖秋也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fā)坐下。周大成在吳總左邊坐下，干起泡茶的活兒。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紅心制藥廠廠長楊金學先生?！?/p>

馮暖秋感覺這位楊廠長好面熟，中等身材，圓臉，白襯衫別在黑色的西褲里面，似乎要向眾人顯擺他的將軍肚。濃密灰白的頭發(fā)往后梳，露出寬大锃亮的額頭，蒜頭鼻上架著一幅金絲邊的眼鏡，讓這位標準的領導干部模樣的廠長略顯溫文儒雅，但她一時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

“這位是我公司財務部主任周大成，這位女將就是你欽點的財務總監(jiān)，人稱‘小財女’，是財富的‘財’，不是才華的‘才’，想必你聽說過，不用介紹了吧？”

“他們的名字如雷貫耳！今天終于見到真身，名不虛傳啊。馮總監(jiān)又稱‘小財女’，有才有財，有意思！”楊廠長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馮暖秋的臉上，由衷地感嘆著，臉上掛著復雜的微笑。

馮暖秋的大腦仍在不停地搜索著這個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一定是在哪見過，可腦電波就是不給她答案，關鍵的時候腦子怎么不好使了呢？

楊金學似乎洞察出她的心思。

“馮總監(jiān)，真是貴人多忘事，前陣子我們從省城乘坐同一趟火車回來的。”

哎呀，這就對了！怪不得想不起來，那天自己情緒低落，根本就沒有仔細觀察過楊金學，他遞來的那張名片，順手一塞，也不知道放哪里了。

認不出人的時候，最好低調一點，這是避免尷尬的最好辦法，也是馮暖秋多年來總結出來的經(jīng)驗。

“對，當時要不是您提醒，我都睡過頭了。”馮暖秋惜字如金。

“緣分呢，楊廠長，相信我公司與貴長的合作將是愉快的、成功的！”吳總知道馮暖秋臉盲，沒認出楊金學，便不失時機地幫她圓場。

“吳總公司人才濟濟，個個都是精兵強將！能與吳總公司合作，是我們廠的榮幸，我相信，經(jīng)貴公司能工巧匠的精雕細琢，一定可以打造出一個全新的制藥廠！再締造出一個冬寧市林業(yè)股份有限公司！制藥廠改制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艱辛和曲折的?！睏罱饘W習慣地搬出官話套話，又像是在抒情寫意。

馮暖秋聽著，心里暗暗覺得好笑，但在這種場合，她一般不說話。

“今天，我特意來拜訪，一是表示感謝，感謝吳總及項目組成員的辛勤付出，據(jù)說前段時間，周主任帶領項目組成員加班加點，五加二、白加黑，為我們廠的經(jīng)營管理、財務管理出謀劃策，取得的成果也是有目共睹的?！?/p>

“楊廠長過獎了！”周大成笑容可掬，謙虛回應。

“二是特意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清肝蛇液干攏素生產批件和新藥證書已經(jīng)批下來了！這個月就可以投入批量生產并上市！”楊金學平和的語氣里掩飾不了內心的激動。

“這么快就批下來，太好了！你們倆抓緊調整一下財務報表，盡快拿出第一稿資產評估報告，好讓楊廠長第一時間向市委做匯報?！眳强偮牭竭@個消息，也異常激動，但職業(yè)的素養(yǎng)，總能讓他在激動之余，還不忘記給下屬安排工作。

“辛苦二位了。”楊廠長彬彬有禮地答謝。

走出吳總辦公室，馮暖秋心里滴咕，這世界真小，火車上偶遇一個人，還能再次相見，而且還有這樣的合作關系。楊廠長和她也就一面之緣，搞得他跟自己很熟悉似的，封了這么個吃力不討好的臨時財務總監(jiān)給她，這讓周大成情以何堪？況且她只喜歡純粹地做業(yè)務，不喜歡做溝通協(xié)調的事情，這下倒好了，以后要兩頭請示匯報個不停，想想都心煩。

另外讓馮暖秋感到困惑的是，吳總是律師出身，也是資產評估的專家，他為什么突然間這么看好這家瀕臨破廠的企業(yè)呢？清肝蛇液干攏素真的可以成為紅心制藥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

馮暖秋走進了地下車庫，才想起來今天下午自己的車被4S店小伍開去做保養(yǎng)，都下班了，也不見得他把車開回來。這一忙，自己也犯糊涂了，她暗自嘲諷自己。

“馮總監(jiān)，上車吧！”

一輛黑色的大眾途觀“吱”的一聲停在了馮暖秋的面前，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

只見車窗緩緩降下，楊廠長探出頭來，親切地招呼著。馮暖秋上了副座。

“楊廠長親自開車？”

“要嚴格執(zhí)行中央八項規(guī)定！上下班和業(yè)余時間都不能用公車，因此，我去年買了這部車代步?！?/p>

“好樣的！為楊廠長點贊！”

“你今天怎么沒開車？搭公交車體驗生活？”

“楊廠長別笑話我，我就是草根一枚，搭楊廠長的車才是體驗生活，乘坐公交車是日常生活?！?/p>

“不要說的那么謙虛，只要你不嫌棄，你每天都可以搭我的車，當然，我的車可比不上你的四個圈的舒服?！?/p>

“哪敢天天勞駕楊廠長！我還想不想混？”

“太見外了，我是認真的，你每天那么辛苦，周末也不休息，開車不安全。再說以后你去我廠工作，搭我車也順路?！睏罱饘W不再開玩笑。

“我的車今天在4S店做保養(yǎng)，明天就可以正常使用了，我的工作，上下班都不定時，還是自己開車方便。您的心意我領了?！?/p>

“今晚可以邀請你一起吃飯嗎？工作上的事，有些地方還要再跟你切磋一下?！?/p>

“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在家吃晚飯了，昨天跟我女兒拉過鉤的，今晚陪她去吃肯德基，下次我請您。工作上的事，我到時再向您匯報?！?/p>

“你請我？我記住了，不許開空頭支票啊。”

今天路況暢通無阻，20分鐘左右車就到了馮暖秋家樓下，楊金學下了車，給馮暖秋開了車門，又從后備箱拿出一盒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遞給馮暖秋。

“你公司項目組進駐我廠的時候，我剛好去美國探親，你生病住院，我也是出國回來才知道的，你為我們廠嘔心瀝血，我本該親自去探望慰問，最近事多，心里想著卻沒付諸實行。這是我朋友從XZ寄來的冬蟲夏草，你好好補補。”

“您的心意我領了，這禮品太貴重了，使不得！”

“馮總監(jiān)，別想歪了，不是行賄！我楊金學從來不會這一套。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希望你也可以把我當朋友。這里人多眼雜，別在這拉拉扯扯，聽話！拿回去燉雞湯，對你身體的康復很有幫助?！闭f完，跳上駕駛室，油門一踩，一溜煙沒了身影。

馮暖秋手里端著那盒冬蟲夏草，怔了半天沒回過神來。這個楊金學，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今天搭他的車，純屬意外呀！

難道他車里常備冬蟲夏草，見人就送？這不符合常理啊。

世事真的有那么巧合？要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