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后悔。”白蘅收起了笑容,目光堅定而悠遠。還有一年,她的父親就要北伐了,這是白衛英殞命的戰場,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云樓揚手,兩條人影落在二人面前,一個是十四歲左右的少年,目光堅毅不見稚氣,另一個估摸四十歲上下,渾身透露著濃烈冰冷的可怕殺氣。
“刀瀾,你與她對試。”
絳玉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詫異之色,立馬又恢復面無表情。那名喚作刀瀾的男子神色未變,沉默地走到白蘅面前,白蘅整個人落入他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里,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直逼面門。
白蘅美眸一凌,一個職業殺手,能活到四十多歲,要么說明他沒接過多少任務沒有名聲,要么說明他每一次執行任務都能生還歸來。很顯然,銀雀閣的刀瀾是后者。
寒光閃過,刀瀾出手快得無法想象,意識到危險靠近,白蘅的身體比腦子更快,提前一步退開半寸,堪堪避過鋒利的匕首刀尖。
只這一招,白蘅便察覺出了他與云樓的不同,云樓與自己過招之時,只守不攻,連三成功力都未曾用上。而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她看向云樓,眼中有震驚也有不解,后者也用眼神示意: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二人實力懸殊,白蘅一直處于被動的防守地位,被刀瀾連連打退,再往后半步,已經是睡蓮池了。淺紫色的睡蓮靜靜綻放,岸上洶涌澎湃的打斗與這一池小天地無關。
身后已無退路,白蘅使出全力打出一掌卻被刀瀾輕而易舉化解。
“慌不擇路。”冰冷的語氣,如同云樓臉上的羅剎面具,不帶絲毫感情,像一條毒蛇一樣潛進白蘅的心臟,狠狠地咬了一口。
匕首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死亡即在眼前,白蘅卻反而不動了,她在等——
頎長的身形一閃而過,刀瀾被一陣氣勁震開三尺,半跪在地,顯然是受了內傷。絳玉扶他起來,二人眼神交流。
刀瀾:不是少主讓我打的嗎?
絳玉:我也不知道啊?
隨后,二人很有默契地翻墻離去。
白蘅方才被云樓護在懷里,她不著痕跡地拉開與他的距離,悶聲說了句謝謝。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白蘅知道,云樓在用刀瀾來逼她,讓她感受最真實的死亡,好讓她否定自己的決心。可是恰恰相反,正是這殊死一戰,更讓她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一將功成萬骨枯,在北羌戰場,她若不想成為別人的拖累,若想和父親一起活著回來,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充當其沖地是學會如何自保和殺人。
“我不后悔,因為我沒有退路。”這一世,她不要兒女情長,只要骨血至親。
云樓沉默了良久,隔著面具,讓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又或許,他根本沒有任何情緒。白蘅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小姐,二夫人差人來喚你去用晚膳了。”夕陽漸沉,府上點起了燭火,阿箬的聲音自遠處響起。
“罷了……”云樓嘆了口氣,復又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既允了你一個承諾,自然不會失信。”
白蘅看向他,淡金色的余暉覆上如墨的長發,整個人都多了一分不可言說的溫柔氣息,讓他看上去不那么冰冷。
白蘅皺了皺眉,像一只迷路的貓兒,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總覺得云樓此刻的神態像極了一位故人,但理智又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
“走了。”
淡淡的一句話,人已不見,白蘅的疑問只好壓回了心底。
晚膳后,白蘅閑來無事,左手執黑右手執白,自顧自落棋在書房對弈。正想的出神,阿箬領了一人過來。
來人約莫五十左右的年紀,蓄著胡子,鬢角布滿銀絲,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那人在門口停下,正了正衣冠,雖有疲憊之態卻難掩身上的風骨之氣。
阿箬:“小姐,安縣的縣長求見。”
“哦?”落棋的纖纖玉手停在半空,白蘅扶了扶了云鬢上的梅花簪子,“請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