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把她帶到這里來！你怎么敢！”老閣主一拍桌子，目眥俱裂，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復見云樓低著頭沒有說話，重重地嘆了口氣，“她那雙眼睛……我早該想到是她的。除了她，誰還會讓你這樣牽腸掛肚。”

云樓抬頭與他對視，鳳眸在陽光的映射下閃爍著琉璃色的光芒，“外公，我請求你，教教她。”云樓不知道白蘅究竟要做什么，他只知道她想變強，變得堅不可摧，那么自己就去實現她的心愿。

“還記得嗎？八年前，我剛把你接回來銀雀閣的時候，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老閣主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云樓，當年那個冷漠倔強的小孩模樣卻又浮現在眼前，“你求我，去醫好一個人的眼睛。”

云樓眼神暗了暗，又聽耳邊有滄桑的聲音響起，“祖輩父輩的罪，與你們無關。可是樓兒，我也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疼她。”

“外公——”淡漠的聲音中含著不可察覺的痛楚。

“今天我看到這丫頭的時候，還以為是她回來了。”老閣主的聲音平靜而悠遠，卻讓人聽得想要落淚，“你帶丫頭走吧，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云樓還想說話，卻被老閣主無情地打斷：“不然，我‘鬼手毒醫’的毒可無人可解。”

他說得這樣決絕強硬，云樓只好暫時放棄。他有些失落地回到廚房，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笑得桃花似的小人，嘴角的兩個梨渦甜得發膩，那聲音像沙漠里的綠洲，讓云樓枯竭的心迎來了一陣甘霖。

“你回來啦？我幫你們把菜熱好了。”她側著身子張了張頭，臉上有些茫然，“你外公呢？怎么沒一起回來？”

云樓藏在面具后的臉淺淺地笑了笑，柔聲道：“他有事出去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白蘅回頭看了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菜，她又突然走過去將菜都放在蒸籠里，爐灶里還有些熱碳，應該能暖一會兒。做完這些，她才來到云樓面前，燦爛一笑，“好了，我們回去吧！”

云樓這回是真笑了，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白蘅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柔氣息，讓人如沐春風。

路上，夜色悄悄爬上了天空，一粒粒繁星閃爍著，像是散落在黑綢上的珍珠。

寧國侯府的高墻外，白蘅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捉摸不透的人，驀地，她釋然一笑，脆生生道：“云樓，我們交個朋友吧。”

云樓似乎是愣了愣，隨即點點頭，“好。”

白蘅笑得愈發真心，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云樓不像傳聞中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我也很喜歡你的外公。”白蘅喜歡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也許怪人就是喜歡怪人吧。

“嗯，他也很喜歡你。”云樓淡淡道。

“下次我還能去看看他嗎？”

“可以。”面具下的劍眉不自覺地皺了皺，他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但看見白蘅的笑顏，總覺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寧國侯府的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哄鬧聲，一排丫鬟提著燈籠，恭敬地站在兩邊。白蘅的笑容瞬間收起，她拉著云樓，藏身在了高大威武的石獅子后面。

有小廝將華貴的香車趕來，一名玄衣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侯府大門，滾邊云紋的袍子上用金線繡著只張牙舞爪的麒麟，頭上束著金冠，一張臉即使再怎么偽裝，也透露著精明之色，看久了讓人覺得不舒服。

只見白衛英親自送他上了馬車，一旁的何氏也是誠惶誠恐地侍奉著。

白蘅望著勤王的馬車駛離侯府，眸光愈發深沉，只聽她冷冷說道：“你那天怎么沒殺了這位勤王？”

“上頭不讓。”一旁的云樓低聲說著，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白蘅，還是補充了一句，“勤王此次受傷進京，閉門謝客，對探望的人一律不見，寧國侯，恐怕是他拜訪的唯一一位京中要員了。”

其實不用云樓提醒，白蘅也大抵猜到了勤王此行為何，進京賀壽的藩王連皇上都未拜見，傷勢一好就去了當朝大將軍的府邸，你要是皇上，你怎么想？

這王丞相才跟北羌細作扯上關系沒多少日子，當年有望稱帝的勤王又跟鎮國大將軍交好。白蘅苦笑著搖頭，就當朝皇帝這多疑的性子，不知道要墊多少枕頭才睡得著覺了。

只是白蘅好奇的是，爹爹不是沒有頭腦的莽夫，怎么會在家里接見勤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