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白衛(wèi)英的話并不多,云樓的話就更少了,兩人偶爾交談幾句,也都是客套話,暗地里還是在較著勁。
白衛(wèi)英吩咐下人,取來了幾壇“西鳳酒”,是劉晟之前送來的。這酒香味醇厚,后勁很足,只有劉晟的家鄉(xiāng)才有,每年他休沐回鄉(xiāng)時,都會給自己的恩師帶上一車。尋常時節(jié),白衛(wèi)英是不輕易品嘗這好酒的。
白蘅不是遲鈍之人,這會兒看出兩人的不對勁來了。兩人你一杯我一杯,有來有往,喝酒跟喝茶似的。自己和二嬸在一旁勸都勸不住。
幾個酒壇都見底了后,白衛(wèi)英拍著云樓的肩膀癡癡地笑:“好小子,是個痛快人!”說完沒過一會,就倒在桌上打起了呼嚕。何氏趕緊喊來下人,攙扶著將他送回屋里去躺著,又讓廚娘去熬了醒酒湯。
大廳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幾個小丫鬟在收拾殘局。白蘅看了云樓一眼,嘆了口氣,因為戴著人皮面具,云樓的臉色還是和一開始一樣自然,但是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看得出主人的疲憊。
她大著膽子拍了拍云樓的臉,“還能走嗎?”
“咚——”云樓聽見白蘅的話,瞬間站了起來,撞倒了椅子還神色懵懂,“能走。”邁開長腿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腰間搭上一只纖細的手,穩(wěn)住了他的身形。
“不會喝逞什么能?”白蘅扶著他上了馬車,將他平穩(wěn)地安置在坐榻上,才吩咐車夫往城外走,“真不明白,兩個好好的人怎么就杠上了?”
碎發(fā)遮住眼簾,棱角分明的臉上滲出幾滴冷汗,顯然是喝得太多受不住了。
白蘅翻出繡帕,安靜地湊了過去,小心地替云樓擦去臉上的汗水,心道:早知道要這么伺候你,就不請你來吃飯了。
云樓神智不清,朦朧之間覺得有人在觸碰自己,灼人的鼻息襲卷了皮膚,帶著一股熟悉的冷香。他費力地睜開雙眼,瞳孔逐漸變得閃亮,映入眼簾的是張精致的小臉。
酒真的能提升一個人的膽量,再也無法抑制內(nèi)心涌動的情緒,將近在咫尺的人深深地擁入懷中,貼在她的耳邊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終于找到你了……”
白蘅只覺得畫面景物一陣旋轉(zhuǎn),她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壓在了下面,底下是軟軟的羊絨毯子,身上是……
陌生而又冷硬的胸膛,帶著極強的侵略意味,白蘅心里著急又不能大喊,簾子外還有車夫,只能咬著牙壓低聲音說道:“云樓,你喝醉了,快起來——”
“我沒醉。”
雙臂有力地收緊,兩人緊密無縫地貼合在一起,白蘅的俏臉驀地就紅了,肯定是被他身上的酒氣給熏醉的。
更可怕的是,云樓將雙手撐在榻上,自上而下,深深地凝視著白蘅,他的眼睛就像是琉璃珠子,里面蘊含著太多復雜的情緒,深邃而迷人,讓與他對視的人輕易淪陷。
云樓俯下身子,與白蘅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貼著鼻尖,兩人的呼吸纏綿交錯,整個世界都仿佛寂靜了下來,耳邊能聽見的只有如鼓的心跳。
白蘅看著逐漸放大的俊臉,不知所措,卻也無法動彈。眼看那一對厚薄適中的嘴唇就要貼上自己,白蘅連呼吸都忘記了。
突然,云樓頭一偏,倒在自己的肩窩里,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白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既而恨恨道:“絕不能再讓你喝酒了!”
云樓伏在白蘅身上,一動也不動,像是真的睡過去了。埋在她發(fā)間的嘴唇勾了勾,一雙鳳眸悄然睜開,眼睛里是溫柔繾綣的笑意。
白蘅拉開了簾子,已到了銀雀閣的界外,她和車夫一起扶著云樓下車,讓車夫先回去,解下一匹馬就給自己。撐著云樓往前行了一段路,眼前突然落下一名黑衣少年,冷聲道:“什么人!”
她沒好氣地將手上的人扔給絳玉,“你家少主醉了,趕緊帶回去醒醒酒。”
絳玉接住白蘅送過來的人,仔細分辨,原來是易容了的少主,愣愣地答道:“我家少主從來不喝酒的啊?怎么醉的?”
“誰知道呢?我先走了,你照顧好他。”白蘅心虛地翻身上馬,趕緊開溜。
銀雀閣湖邊的別院里,云樓伏在床邊,又吐了一陣,老閣主守在床前氣得吹胡子瞪眼,“這是去哪喝得這么多的酒,從前讓你陪我喝一杯都不肯。”
絳玉急匆匆地端了盆熱水來,擰干了毛巾給云樓擦了擦臉,又苦著臉說道:“老閣主,要不還是把音繡叫過來伺候吧,我們兩個男人手笨心粗啊!”
“呵!”老閣主冷冷地嘲笑了一句,怪瘆人的,又聽他接著說道,“你想把音繡叫過來伺候樓兒啊?”
絳玉歪著腦袋:“不然呢?”
老閣主突然哈哈大笑,指著絳玉說道:“我當年到底是圖個啥,把你這么個沒眼力見的傻小子帶了回來?”
“啊?”絳玉還是摸不著頭腦。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翻了個身子,將一個枕頭緊緊地抱在懷里,呢喃道:“阿蘅……”
“現(xiàn)在懂了吧?”老閣主淡淡道:“你要今天真把音繡喊過來,明天你家主子還不得殺了你。”
絳玉看看云樓,又看看老閣主,連連點頭稱是,照他家少主的脾氣,就是十個自己也不夠砍的。不過現(xiàn)在,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絳玉狗腿地湊到老閣主跟前,諂媚地笑道:“老閣主,他倆是啥時候開始的事啊?也沒見過幾次面啊?”
老閣主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語氣聽上去也很是苦惱,“估摸著也就以前在宮里那點破事!這孩子跟他娘一樣死腦筋,不撞南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