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酉時。
青龍會贛州四月分堂堂口大廳。
“你說你們三十六個人分成三組,一組在明,一組在暗,一組替班,三十六個人輪流值守,七十二雙眼睛盯著這大廳,賴有咸的尸首竟然就這么憑空消失?”
“是的?!标惲栾L面前的大漢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啪嗒啪嗒滴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幾十只火把把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四五十把紫檀木椅零亂的放在各處,和幾十具尸體交互摻雜陳列在大廳的各處。金線鑲嵌的絲綢屏風上滿是斑斑血跡,大廳中央的兩只大理石柱上,用厚厚的金漆寫了龍飛鳳舞,霸氣十足的一副對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方云變化龍。但更多的血跡飛濺在石柱上,偏偏將那個龍字給遮的一點不剩。兵器架東倒西歪在各處,上面的冰刃也散落一地。墻上的字畫,窗上的花盆無一不是支離破碎,空氣中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猶如實體的幽靈在徘徊游蕩,捉住了每個人的鼻孔。
“你們是不是瞎子?”
“不是。”大漢的聲音雖無力,卻不得不回答。
“我是不是傻子?”
“不是,不是”大漢的臉變得煞白。
“那他媽誰能告訴我尸首為什么會消失?”
陳凌風的肺都已經快氣炸了,一邊是生氣,一邊是怪異,居然有人敢狙擊青龍會的堂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讓他憤怒。
“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發生?”宋遠凰不緊不慢的問道。
大漢的視線無意識的在地板上游弋,低頭苦思到:“傍晚的時候有一只狗追著一只猴子跑進了校場?!?/p>
陳凌風譏誚的說道:“然后你們所有人都開始追那條狗?”
宋遠凰擺擺手打斷了他,略帶疲憊的說道:“讓他說下去?!?/p>
“當時那條狗追著那猴子進了校場,李明遠出手射了他們兩鏢,興許是那狗和猴子跑的太瘋竟沒打中。我看那猴子叫的凄慘,還未想過如何應對,兩只畜牲已經擾校場跑了一圈從原路溜出去了。就在那時我聽到大廳里有一絲輕微的響聲,我和另外幾個弟兄立刻進大廳查看了一番,特意看了四堂主的尸首,當時就好好的躺在這里。說著手指指了指地上一大片血跡。后來我們就一直在這里守著了。陳守義帶領的那組人不久后就來替換王飛那組人,中間再沒有發生任何事?!?/p>
大漢說完這些竟微微喘息。
“地上的尸首是你沒有讓人搬動?”
“是小人的主意?!?/p>
“為什么?”
“無論是誰殺了四堂主都是對我們青龍會的挑戰,無論他做的多么巧妙一定有會留下蛛絲馬跡,小人雖然看不出這些蛛絲馬跡,但堂主您您一定能發現小人發現不了的東西。無論是誰殺了我們青龍會的人,擋了我們青龍會的路,我們一定要讓他以血還血,以眼還眼。”大漢的眼中忽然射出如同餓狼一樣的光,映襯著他那泛著根根血絲的一雙牛眼,這無名無姓的青龍會幫眾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狠厲。
宋遠凰盯著這大漢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做的很好?!?/p>
短短的五個字,讓這個三天三夜沒有休息的八尺大漢流下了眼淚。在他印象中他的上頭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而眼前這位無論是風度還是那股無形的威亞顯然都是組織里的大人物的人竟然在夸獎他。他不知道為了什么,心里忽然堵得慌,所以他流淚。
宋遠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名字?”
“陳七,小人陳七?!?/p>
“陳七,你說你從這些尸首上什么都看不出,但我反而覺得你看出了不少東西,你為何不好好和我們說說你的想法?”
陳七明顯呆了一呆,也許他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但他顯然不是一個愚蠢的人,所以他很快的說道:“據小人觀察?!闭f了一句他又抬眼看了看宋遠凰的臉色,確定那上面沒有不耐煩,輕蔑或任何表情才一口氣說了下去。
“據小人觀察,有幾個疑點。一是為什么他們要把所有被殺之人的尸體放在大廳里,也許是不想讓人很快發現這些尸首,但他們可以掩埋或者拋棄在大廳后面的枯井里,如果是為了毀尸滅跡甚至放一把火都能把殺人的痕跡消除的很好??伤麄兤珱]有這么做,反而把所有人的尸體集中放在大廳里?!?/p>
“二是,有什么人能把四堂主還有他的手下全部殺死而不放走任何一人?要知道這六十個人里不乏硬手,即使放在青龍會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什么人能在一瞬間殺死他們,況且留守本堂的人分散在各處,有名有暗,如何連一個逃脫的人也沒有?”
“你認為一個人都沒有逃脫?四月堂的人全部死光了?”宋遠凰不帶任何語氣的問到。
“不,也許有,但是他們到現在都沒有回組織,這是千真萬確的,組織到現在沒有收到任何關于幸存者的消息。所以,如果真的有成功逃脫的人,那個人要么無足輕重,根本讓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且運氣好的出奇,在這場殺戮開始之前順利逃脫。要么就是”他說道這里頓了頓,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
“要么就是他有必須不能回組織的理由。”
什么理由?也許狙殺四月堂的人就是組織自己的人,所以他不能回組織。因為只要給這些兇手知道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那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這句話當然沒人說出來,可以懂得的人早已懂得。
宋遠凰喃喃的說道:“這么說,四月堂的賬簿應該已經全部不見了。”
陳七居然聽得清清楚楚,連忙道:“回堂主,四月堂全部賬簿,資料,以及財物都已消失不見?!?/p>
四月分堂負責青龍會的財務收入和支出,雖然每個月都將各個堂口收上來的財務送往組織總部,但近水樓臺先得月,四月堂堂口的金銀細軟到底有多少也不是可知之數。更何況每月二十二日收賬完畢,二十三日清點金銀細軟銀票,二十四日運往總部。四月堂遭狙殺那天剛好收入青龍會十二分堂,三百六十五分舵的每個月上繳的財物日子。
這樣的話尸首和人名也對不上。
“還有么?”宋遠凰似乎還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為什么四堂主的尸體會不翼而飛?他的尸體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我們能找到四堂主的尸體,也許我們就能解開這一起的謎題?!?/p>
陳凌風張大了嘴巴,忽然他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陳七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p>
宋遠凰顯然也在苦苦思索這些謎題的答案。忽然他苦笑了一下:“分析的很好。你在哪個堂口任職?”
“小人在四月堂五十七襄陽分舵任鐵龍衛?!?/p>
“分舵的鐵龍衛。”
“這里已經沒有其他事了,你找個機靈點,能辦事的人來。”
“堂主有什么事交給小人即可?!?/p>
“沒什么大事,你去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有大事派給你,到時有的是用的著你的地方”宋遠凰目送著陳七離開,臉上有淡淡的失望之色。
“大哥,你又在想什么?”陳凌風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著宋遠凰的臉色。
“我在想,青龍會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連區區一個分舵的鐵龍衛都能有這般腦筋。但又有多少人卻終其一生也只是在底層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