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白勾起嘴角,頓時我覺得他臉上的笑容被臉頰的血漬襯得格外恣意瀟灑。隨后他又悠然得從懷里掏出一壺酒,問我:“我在這里這么久,也算是救了你一回,總該領(lǐng)我進(jìn)去坐坐吧。”
經(jīng)他提點(diǎn),我這才想起件甚重要的事,但他即提出來要進(jìn)去坐坐,即便里面只是個空空如也得山洞,所幸我知他不是個矯情的人,便也是邊將他請進(jìn)去,邊問他:“方才有件我忘了問,那些襲擊我的人去了哪?木蘭又怎么也在這個地方?還有我的南海蝴蝶為何不起作用?”
蘇慕白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又慢慢騰騰地用衣角抹了把嘴道:“你究竟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我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道:“我不趕時間,且有得是功夫,你一一道來便是。”
蘇慕白難得的把酒壺放下,找了個很隨意地坐姿,與我道:“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這世間能熟知南海蝴蝶,并能輕易破解的,除了南海的鮫人族還能有誰?”
我確實也如他所說得這么懷疑過,可自己也有太多疑慮無法證實,便很是狐疑自己的想法。我看蘇慕白一派了然得神色,心想他在南海也呆了不少日子,興許知道些什么,便將自己的不解說與他聽了。“我即便騙過鮫族公主的一滴眼淚,但我卻沒傷過他分毫,他們?nèi)糁皇怯憛捨遥贄壩遥菜闶乔槔碇小?杉幢闼麄冇洺穑膊恢劣趯⑽抑糜谒赖匕伞!?/p>
蘇慕白忽然眼睛發(fā)亮,笑容里竟是一股別有用心的味道,他道:“我聽說你在鮫族公主府住了三個月,你便真的沒做什么?”
我十分不悅得看著蘇慕白,他倒是沒有半絲不好意思,反倒笑得更得意道:“你也不能怪我這么問,你和她,孤男寡女,實在是易令人遐想。再則,前陣子鮫族族主請我去喝酒,就是因他唯一的妹妹忽然失蹤,至今生死不明,他一直認(rèn)定你就是害她妹妹的罪魁,這么一來誤會就更大了。”
這確實是個誤會,而且是個天大的誤會。我當(dāng)初落入南海純粹是機(jī)緣巧合,最后事情發(fā)展成這副模樣,我全然是迫于無奈。只是知曉此事的人都覺得是我騙了鮫族公主,可知人言可畏,便連我最終都覺得對不住她。
但若將此事的所有責(zé)任都推到我身上,我便覺得十分地委屈。
蘇慕白似笑非笑得看著正出神的我,后拿起酒啄了一口道:“不過說來,南海離這里甚遠(yuǎn),你究竟是如何去得,還惹了這么一身禍?zhǔn)拢俊?/p>
我悠悠道:“實屬不是我惹得,是禍?zhǔn)抡疑祥T,我躲也躲不了。”
蘇慕白來了興致,不知從何處取了四五瓶酒,在面前擺了個整齊,身子歪了歪,做出一派聽故事的姿態(tài),我即便覺得與他講這個故事是在麻煩,但看他的架勢,我不與他講便會有更大的麻煩,便向他討了瓶酒,與他道:“你可記得我身邊那只青鸞鳥?”
蘇慕白琢磨了半刻,似才回憶起來的點(diǎn)頭。
其實青鸞鳥是我鳳凰族的遠(yuǎn)親,但與我們不同她不用重生。只是不知哪里來的傳說,說青鸞鳥的肉吃了可不怕火燒,因此小青鸞便時常被凡間的妖類煩擾。而青鸞不過幾百歲,修行淺不說,還沒心眼,旁人說什么她都信,我說什么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故而我總是擔(dān)憂他又被哪個妖拐走給吃了。
三百多年前,忘川來了只赤蛇,正如我擔(dān)憂得,青鸞被赤蛇拐跑了。
那赤蛇是只修行九千年的妖王,我那時也不過一千九百歲,修為相差甚遠(yuǎn),可我年少氣盛,并沒當(dāng)回事,便吃了一回大虧。
青鸞是救下來了,可我受了重傷,肉身被撕了個粉碎,赤蛇以為自己早把我活吞了,可實際我的仙魂逃了出來,因受了重創(chuàng),仙魂失了五感,偶然間逃進(jìn)了一個凡人的身體里。
不巧的是那凡人,也確不是尋常凡人。正是鮫族公主看上得一個心上人,要不說造化弄人,那凡人自小就身有惡疾,眼睛又看不見。鮫族公主阿玄本想用自己的眼淚救他,可他不愿阿玄流淚,那凡人確實也很愛阿玄,我住在他身體里養(yǎng)息,即便五感盡失,但他們的舉動我還是能察覺一絲。
凡人在阿玄的府上住到第二個月時,便病情惡化,我那時五感算是恢復(fù)了,但肉身被毀,還需一個月才能重修真身,所以還需在那凡人的身體里多待些日子。
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凡人靈氣比尋常人要高些,在他臥床修養(yǎng)那段時間,他竟察覺到我的存在。
一日入夜,他大致深知自己時日不多,便懇求我,將眼睛借他半日,我知他是想看看阿玄,我那時便問他。
“你為何不要阿玄的眼淚,他可以治好你。”
“要了有何用,凡人的壽命始終還是太短,我總有一天還是要走。倒不如襯著阿玄愛我還沒那么深時就離開,她也少受些苦。”
我被用情至深的凡人感動了,便答應(yīng)借給他半日眼睛,那日阿玄開心極了,他以為凡人終于痊愈了。其實他能站起來走動,都是借助我的仙力,可因畢竟凡人身弱,我又重傷未調(diào)養(yǎng)好,所以也只能支撐他半日的時間。
而就在當(dāng)天夜里,凡人的靈魂就離開了,凡人去世了。但因我被困在凡人的身體里,無法出去,正好就頂替了凡人的靈魂,我本想跟阿玄說明此事,可凡人低估了阿玄,阿玄愛他實在太深,我又于心不忍,便又拖了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后,我恢復(fù)了真身,被阿玄發(fā)現(xiàn),我與阿玄說了實話,可她偏不信,認(rèn)為是我騙了她,她流下眼淚時,我忽然想起救出青鸞時他被赤蛇咬了一口,中了蛇毒,赤蛇毒乃世間少有,甚是難解,我心下一動,便眼明手快的接住她的眼淚。
我告訴她。“我并沒有騙你,這眼淚你即便流了,就借我用用吧,我恰好有個朋友受了傷,他日我定用其他東西還你這個恩情。”
阿玄傷心透了,根本聽不進(jìn)去我半句實話,我卻心系著青鸞,只好丟下她回家去了。
待我救好了青鸞,再去南海時,鮫族族主卻不讓我見阿玄,他認(rèn)為是我欺負(fù)了阿玄,威脅我永世不得踏入南海。
蘇慕白聽完我的故事,喝了口酒,嘆聲道:“事情過去那么多年,即便是你心軟沒來得及讓阿玄到忘川見那凡人最后一眼,但始終還是她自己放不下。”
我覺得蘇慕白說這話是在安慰我,便也沒說什么,算是收下了他的好意。我將酒壺里的酒喝了個精光,遂起身要走,蘇慕白看了我一下,問我:“你去哪?”
我果斷道:“去找阿玄。”
蘇慕白道:“鮫人族幾千水軍都沒找到,你去又有何用?”
我認(rèn)真道:“找不到也得找,經(jīng)此一事,鮫人族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重生劫是在何時,我總得把鮫族的這個心結(jié)給解了,不然,我可不想再過五百年又舊事重演。”
蘇慕白笑著跑到我面前,道:“我和木蘭也知道,我們幫你護(hù)法啊。”
我并未看不起蘇慕白,但他一介散仙,那鮫族族主卻有上萬年修為,實屬尋常仙家能匹敵的。我故意與他道:“今日令你討了便宜,就別以為自己厲害,那鮫族族主上萬年修為,你和木蘭加起來也不夠人家打一頓的。”
蘇慕白不以為然地笑起來,道;“興許我能打贏他呢。”
我很嫌棄道:“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