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甚為吃驚,竟沒想到她是青煜的劍靈,這么看來她呆在這里也有幾百年了,只是不知青煜升仙后為何不將它帶走,反而將其留在這里。
劍一旦生出劍靈,便會對主人很依賴。可水寒提起她主人時云淡風輕的樣子,卻是極為罕見。
我出于好奇,小心試探道:“這么多年,你一直守在這里,從未出去過?”
水寒漠然看了眼窗外,即便她的側臉藏在陰影里,可我仍舊能看到她凄冷的神色,她道:“嗯,主人走后,我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
我覺得她和青煜在升仙之前,必定有段不為人知的故事,但因現在不是問此事的時候,我便收起自己的好奇心,道:“那南月遇難的時候,你可知道。”
水寒正色道:“我知道,我聽到了。”
我道:“你聽到了什么?”
水寒道:“我聽到南月和溪風在爭吵,但都是小打小鬧,南月從不對他這個弟弟下重口,他弟弟也不過是頂了兩句嘴,因此并沒想到會有如此后果。后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一聲慘叫,后來的事您應該都知道了。”
我皺了下眉,道:“南月被割了鼻子,你都沒出去看一眼。”
水寒低下頭,很陰郁道:“我沒有勇氣出門,不過當時我從窗戶里看到了溪風,那時他渾身是血,發現我在看他,他也看著我,只是他露出一股子邪魅的笑容,不像是凡人的表情,可我又察覺不出任何妖氣。后來有人趕過來,他的笑容忽然消失,人也暈了過去。”
聽完她的話,我幾乎可以斷定害死南月的人正是窮奇。不過,就算知道也無濟于事。
窮奇被溪風的怨氣引到這里,而南月的死,也對這里潛心修行的道人產生了影響,修為淺且性子急躁的道人,便會對溪風有了恐懼和怨懟,這正是窮奇喜歡的。窮奇必定還在昆侖的附近,只是僅靠我們還對付不了他,最好是想個法子將他困在一個地方,令他永世不得出世才好。?
但想法子這種事,我不大擅長,天上倒有位仙家對此頗有造旨。那便是羽珩元君,他是另一位自凡世飛升上來的神仙,不過他與青煜不同,他并未修行過,甚至升仙后,他乃是九重天仙力最差的一位神仙。
羽珩是少年得道,不似青煜是修煉了百年才功成名就。聽聞五百年前,天上有位司戰的尊神,因懲治惡妖而下凡,雖然那戰神輕而易舉便得勝,但莫約是深知惡妖不是自己的對手,當惡妖敗下陣來時,他便疏忽大意,竟沒想到惡妖終了拼盡自己所有修為,將戰神鎖在一處結界里。恰逢這時羽珩誤打誤撞闖進那結界,因惡妖的這個結界的用意,僅只是困住那位天神,故而便只對有修為的人起效果,尤其是修為越高,便越難掙脫,可令人沒想到的是,這樣的結界反倒使凡人可隨意進出。
羽珩在結界里遇見天神,后通過天神的提點,羽珩竟然破了結界,天神為了報答他,送給了他一顆仙草,羽珩服下仙草后便飛升成仙。
后來九重天上再也沒人見過那位天神,我想他莫約也如我一般,被貶下界的某個仙山去了罷。
我正盤算要去一趟九重天,可心想我不可能帶著凡人的軀體上天,但若離開他的身體,時間長了便會腐敗,我想了一會兒,正望見水寒百無聊賴的擦他的劍,我便靈機一動,忽然跑到他跟前,拽住她拭劍的手,道:“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水寒抬起頭,神色茫然地看著我,她沒有答應的意思,卻也沒拒絕。可我生怕她最后還是會拒絕我,干脆手上一用力,將她拖進溪風的身體,同時,我的元神便從他的身體里抽離出來,并順手在水寒身上加了一個固魂咒,這樣她七天內是無法自主得從這身體力出來的。
我蹲下來,望著她依舊迷茫的眼睛,對她說:“只是暫時要你幫我保管好這具身體,你乖乖的。我三天內必定回來,幫你解了這咒法。”
說完,我連她的回應都沒來得及聽,就穿墻出去了。
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正而八經地來過九重天了,畢竟我每次來幾乎都是灰頭土臉的來,狼狽至極的走。而今昔九重天上的風采早就變了個天,我走進天門,甚至連方位也分不清。只好找了個小將,幫我帶路。
其實也怪不得我不認路,誰叫羽珩所居之地甚為偏僻,縱然有人引路也費了不少時辰才走到他的仙居府邸。
九重天的神仙不似凡世的富甲貴胄,有成千地奴役伺候,天神過得都是恣意逍遙的日子,只不過修為高些天神因受人尊崇,一些仙族的子弟,便會來拜師,天神收幾個弟子或仙童也是尋常事。
不過羽珩作為九重天最好欺負的神仙,自然不會有哪個想不開的人要做他的仙童,故而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書。院落里的花草,肆意生長,因無人修剪,長得格外得囂張,連腳下的路也擋去了大半。
九重天的草木皆有靈性,有人靠近它們便會發出聲響。羽珩正是聽到這些聲音,才將眼神從書中移開。
我見他抬頭看我,笑容甚是如沐春風,我便也回以微笑道:“你好歹也算是個正而八經的神仙,這院子怎么還是這么不堪入目?”
羽珩低了低頭,用手順了下腳旁的一株快有他一半高的木槿花,溫聲道:“我不過是不想打擾他們,再說他們也沒給我帶來什么麻煩,就隨他們去吧。”
我道:“還是羽珩元君最厲害,明明是犯懶,卻說得這么鄭重其事。”
羽珩挑著眉梢,雖然他臉上有笑,我卻看不出半死笑意,轉過來看我道:“你來找我,該不是特意來挖苦我的吧?”
我這才想起正事要緊,便連客套話也省了,直接將南月的事與他說了,又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羽珩用書卷敲了敲手心,漫不經心道:“我能幫你什么,九重天隨意一個小將就能把我撂倒,更何況是上古的兇獸。”
我道:“我又不是要你去與他打架。”我靠近他道:“你只要告訴我一個可以封印窮奇的法子便可。”
羽珩吃驚道:“你瘋了?你與窮奇修為相差甚遠,況且你曾還丟了幾百年修為,你對他根本無計可施,我勸你,不要徒勞搭上自己的性命。”
盡管我被他數落的一文不值,可我一點也不生氣,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有把握他不會見死不救。我道:“阿珩,你必須幫我,你五百年前那次飛升,我可也是出了不少力。”
羽珩的一雙眼睛里似忽生一團火,他生氣道:“你還敢提五百年前,那時你受了多少苦,你難道都忘了?”
我沒想到他會這么生氣,也沒想到五百年前的事,依舊是我們哽在心頭的一根刺。
受了傷誰也不肯吭一聲,可這不代表心里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