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與羽珩閑來無事,常聊起美人何種舉動最動人心魄,經過多方探討,我們皆定論多年來神仙們多尊崇端莊淑德,可僅僅是止于欣賞,而最讓男神仙們自拔不能,還屬那些病弱玉滴,令男仙門倍有保護欲的舉動最動人心魄。
然而墨蓮此刻正處于此態,也難怪蘇慕白連我這個朋友都不顧。畢竟我甚至連端莊淑德也夠不到邊,做女人如此失敗,真不如做回男人。
我正打算變換回男身,忽覺手腕一頓,正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只聽身后響起了蘇慕白的聲音,他聲音起伏不定,似是因追我而有些不穩。
“為何要變幻,你這樣很好看?!?/p>
“你不好好照料你那美人,追我做甚?!?/p>
我欲將他的手推開,他卻反手握住我受傷的手,他將我手掌攤開,拿了張白帕子敷在我受傷的地方,又手法輕盈地幫我包扎好?!安灰詾槭切蜐M不在乎,我看過傷你的那把短刃,那可不是等閑之物,這傷若不管不顧,只怕要疼上好幾日都未必能好?!?/p>
我縮了縮手,說道:“以你的說法,墨蓮仙子理應比我傷的重,你為何還要追出來?!?/p>
蘇慕白道:“她的傷是自作自受之果,你傷得雖然輕,可也算是平白受過,不是更值得關心么。”
我詫異道:“你都看出來了?”
蘇慕白道:“我又不傻,看不出來她是故意傷了自己,好讓我誤以為是你發狠傷了她,你若真想殺她,怎么會自己拿著刀刃。再說她身上的傷,沒有一處是致命的,你若真心要傷她,豈會這般?!?/p>
不得不說,蘇慕白確實還有幾分聰明。我回首觀望起身后地竹海,想起那曾經的往日輝煌,如今卻成了一片綠意蔥蘢,不免有些心痛的。我摩擦著懷里的石像,黯然神傷道:“我即便身上沒什么傷,可心里卻傷得不輕?!?/p>
蘇慕白將手覆在我的手上,說道:“你可怨天帝?”
我呵笑道:“說不怨那是騙人的?!?/p>
蘇慕白忽然搶過我的石像,拉起我說道:“隨我來?!?/p>
我不知他要帶我去什么地方,只是他搶走了我的石像,我便也不能不跟他走。
雖然我們手拉手的模樣看起來甚是尷尬,路過的神仙無不側目私語,好在我只覺自己行的端走得正,并不在乎旁人的非議。不過有時候這嘴里說出的話,確實比刀子割人心還要傷人。
我們不緊不慢地走了很久,我實在是個沒耐性的人,便跟在蘇慕白身后問道:“你究竟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他沒回答,只是忽然停下來。
因事出突然,我險些撞在他身上。正要埋怨,就瞧見我們面前,高立著一處瓊樓金闕,其相貌氣勢都與鳳凰舊邸幾乎無差。
我看著這座神邸,愣愣地出神,恍惚間瞧見大門左下方有一處瑕疵,我走過去,仔細瞧了才發現,是一道很深很細的劍痕。我忽然看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我原以為這座神邸是仿照鳳凰神邸所建,卻沒想并不是,這分明就是把鳳凰神邸完完全全的搬到這個地方。
然而,這個傷痕正是我五百歲那年,偷偷把玩大哥鳳鳴的翎尾劍時,不小心磕壞的,為此大哥可是三天未與我說過半句話。
“五百年了,因九重天也有了翻天地新貌,很多無人看管的舊邸都被抹去了,唯獨這鳳凰神邸,天帝不舍得動,可在原地又有些不妥,便想辦法將其移到了這個地方,可能是當時當差的神官粗心,把這個石像遺落了,才有了今日的誤會?!碧K慕白細心地與我解釋。
我嘆道:“我知天帝用心良苦,他也并非不喜歡我們鳳凰仙族,只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蘇慕白把頭探過來,笑嘻嘻地說道:“怎的又不怨天帝了?”
我瞥了眼他,沒好氣地去捏他的臉,嗔怪道:“你明知事情如何,偏要賣關子,惹我誤會,這筆賬可不能這么輕易就算了?!?/p>
蘇慕白邊躲著我,邊護著手里的石像,喊道:“別、別、要掉了、要掉了?!蔽铱丛谒麕臀业姆?,便沒跟他糾纏。后他拉著我走進院內,將石像放回他原來的位置,這石像原是放在正殿的祭臺上。
我很吃驚蘇慕白何以不問我半句,就知石像原歸何處,方要發問,忽聽他道:“鳳凰先祖早在洪荒時,便是一只云游四海的仙鳥。鳥嘛,自然不愛千年萬年總呆在一個地方,故而其他嚴守律己的神仙,總覺得鳳凰過于隨意放縱,但他們忘了,這是本性使然。若大家都磨滅了本性,都變成了一個模樣,那豈不是太可怕了點?!?/p>
我拿出一個帕子,把石像上的土擦了個干凈,說道:“看來天上的神仙也是被居得久了,若他們也去凡世轉轉,就該明白什么叫本性難移?!?/p>
蘇慕白今兒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方才酒筵那一鬧,竟未給他長半點記性,又偷偷朝我靠過來,朝我說道:“那你覺得我的本性是什么?!?/p>
也許是我身為女相的緣故,他這么靠近,我免不了要臉紅,便躲了躲,繞了圈子往院外走?!熬乒矶眩粽f起本性,莫約就是貪嘴罷?!?/p>
“阿卿?!碧K慕白在后面叫住我?!澳悴幌肴レ`寶老君那里討個法器了?”
提到靈寶老君,又讓我憶起了太陽星君的酒筵,我擺擺手,有些倦意道:“罷了,我看今兒本就不是出門的好日子,還是乖乖回家睡覺得好?!?/p>
蘇慕白也不勉強我,只跟在我身后道:“聞人言溪風住在你那里,我也許就未見,不如....”
我好奇道:“你素來去忘川都是想去便去,也從未見你找過理由。今兒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之前差點害他命喪當場而心生愧疚罷,也對,溪風總說這輩子最不愿見的就是你。”
蘇慕白委屈道:“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不勸勸?”
我搖搖頭道:“這我可沒轍,神仙心懷萬物,眼看蒼生,觀得是大局,而溪風乃小小一介凡人看得是眼前。他僅僅在世不過十載,要懂什么是犧牲實在太難,畢竟求生才是凡人的本能?!?/p>
蘇慕白道:“這么說,忘川我倒是去不得了?!?/p>
我拍拍他的肩,陰陽怪氣道:“那道不必,小孩子吶,哄哄就好了,你能把青鸞哄得連我的話都當作耳旁風,溪風你絕不在話下?!?/p>
蘇慕白甚是沒心沒肺地回了我句:“那倒是?!?/p>
簡直毫無悔改之意,我被氣得,一路上未搭他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