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是太清楚。”
“是么，那抱歉打擾老師您了。”
夏銀站起身來鞠了一躬，這是第五個曾經的初中老師，沒有一個知道李俊凡老師離開的真相。
或者他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清悅的鈴聲響起，老師道了句“抱歉我要上課去了”后，匆匆起身離去。
夏銀尬笑著點點頭，心里萬分沮喪。
衣錦還鄉的確會讓人感慨，但如果還未衣錦就還鄉只會讓自己難堪。
夏銀自覺已經不再是是那個熊孩子，他見過世面，和大佬握過手，現在跨過山和大海回到這小小的縣城學校，卻無人迎接，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過的證明。
曾經的班級第一，曾經貼在教學樓的獎狀和照片早已不見蹤影。
就連曾經的老師，都要盯著他四五秒才能叫出他的名字，甚至叫出來的名字都是錯的。
短短幾天里，夏銀挫敗感十足。
現在夏銀坐在食堂里，點了份炒飯，
縣中學的食堂是露天的，頂上有藍色塑料板子遮擋，食堂大門敞開，直面操場。
體育課的時候，女生常找來例假的借口躲避，就躲在食堂。
這樣既能休息，同時下課點名的時候也能及時趕到。
而夏銀看著外邊操場蹦蹦跳跳的中學生，忽然有種自己穿越的感覺，他又變回了那個驕傲的少年，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一個漂亮的進球后，女孩們坐在臺階上歡呼，而他偷偷看一眼其中最漂亮的姑娘。
等等，最漂亮的姑娘？
夏銀胡思亂想間突然被某人吸引住。
此刻食堂不止夏銀一人，在距離他不遠處，三四個女生聚集在一起。
而其中一個尤其顯眼，女孩的皮膚很白，白得發亮，以至于略顯病弱，冬季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冷冷清清，仿佛陽光也成了月光。
她在一群喧鬧的女孩中，手捧著一本書，聚精會神，偶爾抬頭笑笑，瞬間仿佛開出白色薔薇花。
劉思語！
夏銀認出了這個女孩。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誰能想到幾個月前的不良少女，現在變成了這幅模樣。
這簡直就是換了個物種了好吧！
夏銀在心里吐槽的同時，心里的小惡魔出現沖他低語。
快去呀，打個招呼......
內心的沖動讓他的臀部離開凳子半公分，但冷風讓他冷靜了下來。
醒醒！人家已經不認識你了！
內心的小天使出來提醒了一句。
夏銀陷入了糾結。
不用說不認識，就算認識他也不敢打招呼啊。
平常在大學校園里走，如果迎面走來認識的女同學，夏銀絕逼會慌得一匹，然后趕緊看手機，假裝沒看見的樣子。
在幾個月前，他甚至還是一個不敢跟陌生人說話的內向宅男，更別說現在讓他去搭訕這種女神級別的姑娘了。
夏銀抬起頭，遠遠的看著教學樓，那里三層四班教室的第三排，曾有一張屬于自己的桌子，上面刻了一個“早”字。
還有什么比人生的巔峰，就是自己的中學時代更悲哀的事呢？
有！
夏銀給了自己一個答復。
那就是連挑戰巔峰的勇氣都沒有的時候！
夏銀站起身來，心里升起悲壯的情緒，走向那一群年輕的姑娘。
姑娘們的目光指向了他，夏銀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就連那白薔薇般的少女也抬起了頭，目光清澈卻略帶憂郁。
“你，你好，可以認識一下嗎？”夏銀如一個拔劍的俠客，一劍刺向目標。
啊！我在說些什么啊！這什么垃圾搭訕！
其實心里已經哀嚎起來。
完了，絕對完了，老板我對不起你，完成不了你教給我的任務。
雖然嘴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但夏銀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
不知哪個女孩帶頭輕笑了一聲，周圍跟著也笑了起來，嘰嘰喳喳的，像是鄉下的母雞在叫。
白色的女孩合上書，低頭抿著嘴，明顯也像跟著笑，但還在忍耐。
夏銀心底一片絕望。
但誰知她突然站起，笑聲驟然消失。
夏銀瞪大了眼睛，看著女孩走向他。
“好呀，我叫劉思語，待會兒你請客。”留下一句話后，女孩如清風般飄過，留下一陣香。
周圍的姑娘們同樣一臉目瞪口呆。
夏銀機械地回頭，看見她坐在了自己剛剛坐的位置，重新打開了書。
好吧，我忘了，她可是個不良少女啊，那些嬌羞和臉紅早就留給了那個叫“顧南”的男人。
夏銀聳聳肩，跟著走了過去。
坐在女孩的對面，夏銀反而沒有了緊張感。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在沒發生之時感到焦慮，但當經歷后又發現其實沒什么大不了。
更何況某種意義上，他和這姑娘還算是朋友，不認識的那種。
“待會兒幫我點份麻辣香鍋，特辣，錢吃完給你。”沉默了幾分鐘后，女孩突然開口，語氣平淡至極。
夏銀心生失望之感。
“抱歉我不會把我的微信給你，我也不對你感興趣。”劉思語看著書，沒有看夏銀一眼。
夏銀尷尬的撓撓頭，半天憋出一句：“其實我們倆見過。”
“我知道。”劉思語頭也不抬，“我對你有點印象，所以才過來，我不想和那群人在一起，挺累的。”
還是那副德行。
“人際關系就跟煎牛排一個道理，半生不熟最好。”
甚至還和某人一樣，一嘴莫名其妙的大道理。
夏銀翻個白眼后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問你個事兒。”
“嗯？”
“你知道李俊凡老師嗎？”夏銀問。
“啪”！
劉思語合上了書，一臉古怪的看向他。
“額，她也是我的老師，曾經的，”夏銀開始解釋，“現在在昊城教書，前幾天我見到她，感覺她的狀態不是太好。”
的確，和陌生男人從酒吧出來可不是什么好狀態。
劉思語皺了半天眉頭，嘆了口氣道：“最近一個男生黏得我很緊，讓我很煩。”
怎么突然說到這個。夏銀不懂。
“他們說那個男生以前也追過李老師。”劉思語說。
夏銀一愣，奇怪的想法蠢蠢欲動。
“但老師拒絕了，但之后學校里就開始流傳奇怪的言論，”劉思語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他們說李老師與很多男老師交往，甚至和校長，最后逐漸變成李老師人盡可夫。”
夏銀知道這個她的表情為何如此嚴肅。
這個女孩曾經也受這種言論的困擾。
“直到有一天，三四個男生一起把李老師帶到了一間空教室......”
夏銀心頭一緊，無端的憤怒冒了出來。
“雖然有男老師經過，阻止了他們，老師也沒有受到特別大的傷害。”
夏銀松了口氣。
“但最后因為學生家長鬧事，李老師還是被開除了，”劉思語輕輕一嘆，“可惜了，她是一個好老師。”
然后之后發生的一切，夏銀都知道了。
心里萬般想法，但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夏銀低下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