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沁的燈忽明忽暗，讓何生的注意力總是不自然地會被吸引過去，再加上涼沁就這么站著閉目養神，也不做些什么，只是一盞燈在那里，故作高深。
但若是沒有這盞青燈在，何生確定，自己恐怕會被這四鬼給生吞活剝。
青面獠牙算什么，這四位，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真是，丑。
“我且問你們，可知自己生前所犯何事！”何生態度嚴厲兇蠻，這讓那四只漂浮著的鬼都哆嗦了一下，但這哆嗦的緣故，或多或少是因為何生在借著涼沁這只真老虎在發威吧。
“大人，我與妻子新婚燕爾，無端遭受他人殘忍殺害，求大人做主，求大人做主啊。”最先說話的，是那襠下鮮血淋漓，面色蒼白，眸色泛青的農家男子，年歲不大，二十四五的模樣，若說樣貌，能夠想得出來，生前應該是個忠厚老實的種田人，他口中的妻子，便是垂頭站在他身旁的嫁衣女子。
人說，這是個妓子。
一個種田人，有錢能給一個妓子贖身？
何生挑眉，微微用余光探看一下涼沁，發現她依舊是閉目養神的狀態。
“何人害你。”
“必然是他！”種田人想都不想，便指向那只剩半截身子飄在那里的一位…貴公子。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害你干什么！我有病么！”他本就兇狠的脾性變作厲鬼之后，更加猙獰，一副要與之撕咬的模樣。
“咳咳咳。”涼沁突然咳嗽幾聲，似有似無的目光朝著那半截身子的鬼飄過來，然后又閉上眼睛，但只是這一瓢，那鬼立刻如同被打的狗，喉口里發出一聲不甘似的咽聲，然后扭頭不再說話。
紅衣女子緩緩地抬頭，雙目猩紅地看著那半截身子的鬼，突然笑了起來，她笑容是得逞，是挑釁，甚至是…快意。
“你也死了，哦，你們一家都死了，哈哈哈，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都沒有好下場！”
她冷靜的語氣，慢慢變得癲狂，隨后在那種田人輕輕拍背的動作下，又變得溫順異常，“夫君…是我害你遭此橫禍，是我，都是我啊！”
很久很久，久到涼沁也開始不耐煩的時候，紅衣女子的哭聲還沒有停止。
唯一沒有說話的，便是那好似被充了氣一般的鬼。
被水給泡發了的浮尸。
他似乎很躊躇，恐慌，驚愕…他死了。
等到女鬼的哭聲停止，青燈突然猛然地發出一道刺目強光，涼沁皺眉，催促著道：“趕緊，閣里有事。”
何生尷尬。
可他不敢打斷女鬼的哭泣。
“你且放心，我既然能夠請諸位上來，必然會替諸位討個公道…幾位…”
“哈哈哈，公道！”
女鬼一甩袖子，“沒有公道！不是都說陰司老爺管著前世今生么！我不怕，反正都死了，哈哈哈。不就一起下地獄嘛！我看他們誰能夠逃過陰司老爺的眼睛。”
她的紅衣鼓動，烏發瘋狂的滋生，催動著這股邪惡力量增長的，恐怕只有此女生前的種種怨。
“行了！”
見勢不妙，涼沁一步過來，站到何生跟前，雙手快速的翻動，訣成打出，一道暗紅色的光掃向那紅衣女子，紅光沒入女鬼的額頭，屋內狂躁的力量頃刻間止息，仿佛方才的一切未曾發生。
“都退下。”涼沁語氣平穩沒有什么情緒，四鬼卻都老實地散去。
“若是需要幫助可再去尋阿香。”涼沁邊說，邊彎腰將已經熄滅的青燈拿了起來，目不斜視地往外走著，落下這么一句話，似是在嘲諷何生，可卻是她真心實意的話。
但對于心高氣傲的何生來說，這就是嘲諷。
他劍指打直，意欲做法。
“省省吧，有我青燈鎮壓你尚且不敢激怒那紅衣女鬼，何生啊，這四鬼里，最溫和的便是那位農家漢子，若是真想知曉些什么事情，你可單獨問問他。法子多得是，未必要請鬼。”
何生最后還是松了手，嘆了口氣。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那守門人就在外面候著，神情古怪地看著涼沁，看了很久，都沒有敢開口問。
“喂。”涼沁走時叫住那守門的，嘴角一勾，“我家主子說了，今夜若是守不住，就去陰平閣尋她。”
守門之人想回絕，可涼沁一步踏出，已然消失不見。
青燈的余光還在，她的話還在。
“后生，可知她是何物？”
何生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出個大概，但也知道個大概。”
“度陰師這口飯不好吃，卻有人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陰平閣那主，不同凡響。”這大概是守門之人，唯一能夠規勸的了，說再多，他也怕遭天譴。
離了義莊，回到自己的住處，勾亦平興致勃勃地上來詢問如何，何生未有做聲，關門。
“切！”勾亦平雖有不忿，但不敢當面對何生發作。
涼沁回閣的時候，弄弄緊張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下來。
“怎么樣怎么樣，怎么突然要用大那么大的力量。”
“小家伙惹惱了其中一個，不過有長進，自己給壓了下來。”阿香喝著茶，好笑地看著弄弄慌兮兮地拍著自己的胸口，此時，他們已經都聚在了陰樓里。
“都是些什么玩意？”涼沁好奇，何生那里的情況之后再交代。
弄弄接過雪初遞過來的冰水，一口喝下，又壓了壓情緒才說道：“倒是問出了這幾人的身份，一個就是普通獵戶，那沒了頭的是個賣藥的商人，還有就是前些日子夢魘的那一家子中的老爺和他夫人，最慘的就是那個懷有一對雙子的女人，怨氣都凝成了鬼嬰了。”
“我就隨口問了句，夫人，你可知道這孩子父親是誰，那女人就發瘋了！真是嚇死我了。”
“還有，那獵戶似乎不是人為死亡的，那模樣像是被吸光了一身的精氣，那員外夫人更是直接夢魘而亡，員外老爺呢，是自殺…最莫名其妙的就是那賣藥商…他都覺得自己死的冤枉。”
弄弄斷斷續續地交代著，雪初看到阿香的眼里帶笑，無奈的搖搖頭。
“涼沁，你跟弄弄去商榷一下案子，今日有客。”阿香的情緒看不出來什么問題，弄弄不多問，自己手里有事情可做，讓她覺得很是充實。
看著兩女離開，雪初口吻有些調侃地說著：“閻王爺可是你師父，這亂七八糟的一查陰陽錄什么都清楚了。”
“是呀，不過，我開這個陰平閣不就是為了聽聽這些鬼，說說鬼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