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若與小九兩個人在院子里鬧了會,孟風從竹屋內走出,徑直走到梵若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梵若抱著小九,道:“你若真想謝我,倒不如來點實際點的。”
孟風面色一囧,羞愧道:“姑娘,孟風家里實在是沒有半分銀兩。”
梵若眉頭一跳,“我的意思是,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夫妻二人趕了一天的路,有些疲憊,你倒不如收留我們一晚。”
孟風趕緊道:“那是自然,姑娘若是不嫌棄寒屋簡陋,待多久都成。”
突然又道:“這位小公子是姑娘的童養夫?”
梵若:“……”
梵若:“算是,你也別跪著了,我與你并沒有什么大恩,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孟風站了起來,道:“舍妹現在已經醒了,只是昏迷多日,身體還有些虛弱,孟云正在照顧她,我趁現在天還沒黑,出去踩點草藥,打些野味。”
梵若點了點頭,當做應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失神。
小九低聲道:“藏拙。”
梵若嗤笑一聲:“那又如何,人家有自知之明,就算使出全力也毫無勝算,看到我的劍,就應當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小九:“還是惹了。”
梵若:“應當是走投無路了吧,聽他們所言不虛,估計也是想著賭一把,畢竟憑凡人的能力,很難除去夢魘。”
小九笑道:“這世上還真是沒人能算計你。”
梵若道:“這孟風一看就是聰明人,我們想到的這些,他心里未必不清楚,既然我不說破,他自當感恩戴德。”
小九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這只老謀深算的老狐貍。”
梵若受之無愧,道:“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里面那個小狐貍?”
“想去就去吧。”
梵若牽著小九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孟云已經站在了門口。
她自認為自己走路已經算是很輕了,沒想到還是被孟云察覺,到了門口前來迎接。看來這個孟云也是個厲害的高手,可能功力還不次于大哥孟風。
“姑……姑……”
“你別說話,謝謝。”
梵若有些沒耐心的揮了揮手,孟云閉嘴,頹廢的低下頭,默默讓開了路,移到一邊。
牽著小九走到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的女子,此時已經醒了過來,一雙狐媚眼盯著她,還有些幾分不友善。
梵若疑惑的低頭看了看小九,小九一臉癡相,沒有任何反應。
“多謝。”
床上的女子輕輕吐出二字。
梵若摸了摸鼻子,“對我說的?不想說就算了,沒必要這樣為難自己,我救你純粹是因為孟家兄弟的原因。”
孟家兄弟,直接將她排除在外。
梵若又不傻,就算是癡傻的小九都知道,這女子跟他們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孟風孟云,兩人五官長的相差不多,只是這孟云要生的好看些,武力值也好些,可惜腦子有些呆,說話還結巴。
梵若這番隨意的態度也是讓床上的女子始料不及,原以為她會惱羞成怒,卻發現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看著她的眼神不自覺柔軟下來了幾分。
“我是棄嬰,是他們兄弟二人收養了我,照顧我,當我如親人。方才對姑娘多有冒犯,抱歉。”
梵若:“我驚擾了你的美夢,會有這番反應實屬正常,只是你若是再不醒過來,不到明日,他們就可以為你立碑了。”
孟雨面露驚訝之色,梵若凝眉:“你難道不知道?”
孟雨慘笑一聲,搖了搖頭,“不知。”
“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是出去坐坐,我感覺我在這里待著會不利于你身體的恢復。”
說著梵若就牽著小九往外走去。
孟雨沖著她的背影喊道:“姑娘,你可認識千殤?”
梵若回頭:“你說的是暗夜組織的老大?”
“正是。”
“不認識。”梵若老實說道:“但我準備去會一會他,問些事情。”
看著梵若走出的背影,孟雨垂下了眼眸,眼里有幾分傷緒在涌動。
傍晚時分,外出的孟風終于回來了。
一只手里提著兩條肥碩的大魚,一只手里提著一只大山雞,背簍里裝滿了草藥和一些青菜。
孟云趕緊從他手里接過食物和背簍,很自然的走入了一邊的廚房,開始做飯。
見到梵若吃驚的表情,孟風笑道:“別看我弟弟人傻口吃,除此之外,他樣樣都行。”
梵若:“他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孟風正抱著木材,準備送往廚房,聽到梵若的話,腳下一頓,隨后輕描淡寫道:“小時候,家里發生變故,受不了打擊,瘋了。好了后,就變成這樣了。”
變故?打擊?
梵若已經猜到了個大概,也不再詢問。
夜幕完全降下來的時候,晚飯也做好了。
孟雨也起來,做到了飯桌前。
四個人圍坐在竹屋內唯一的一張桌子前,除了小九是坐在梵若身上的。
孟風道:“梵姑娘,別客氣,請開動吧。”
孟云默默的盛了一碗魚湯遞到梵若面前,又給身子還虛弱的孟雨盛了一碗。
梵若拿起勺子,“多謝。”
舀起一勺子湯,放在嘴邊吹了了吹,用嘴巴輕輕抿了下,再喂給小九。
客人開動后,其他人也來開動了。
孟風憂慮道:“姑娘,你的童養夫感覺有點癡傻,是不是生過什么病?”
梵若接道:“沒有,天生的。”
大腿上陡然傳來一陣肉疼,梵若將一勺熱湯吹都沒有吹,直接給他喂了下去。
小九沒防止,順其自然的吞下,喉嚨燙的他立即吐了吐小舌頭。
梵若淡淡道:“看吧,燙都不知道吐出來,完全沒救的傻。”
孟云:“……”
孟風:“……”
孟雨:“……”
這姑娘是當他們瞎嗎?這么明晃晃的虐待行為,他真的是她的童養夫嗎?這么狠的?
小九被燙了后,依舊吞下梵若遞過來的湯,只是這次會自己稍微吹一下再喝。
兄妹三人內心有些欣慰,還好,不算很傻,會吹湯了。
梵若心里突然有些后悔了,她知道,就算自己喂給他的毒藥,他都會甘之如飴,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也不知道喉嚨有沒有燙傷。
可是,誰讓他要擰自己大腿的,這么一想,又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心里意外的平衡了不少。
一餐飯吃完后,兄弟二人迅速收拾好了碗筷,將偏房讓了出來,他們則去柴房休息。
梵若拒絕,執意抱著夜九焱去了柴房。
從空間里取出床和被子,就躺了上去。
寒屋雖破,好歹也能避風雨,這樣就足夠了。
快要入睡的時候,柴房們被敲響。
“姑娘,睡了嗎?”
梵若坐起,將‘睡著’的小九抱在懷里,用被子將二人緊緊裹住。
“進來吧。”
孟雨推門而入,順手關上。
梵若挪了個位,示意她坐到一邊。
孟雨看著她懷里熟睡的小孩,小聲問道:“姑娘明日要去自貢?”
梵若輕輕點頭。
孟雨:“姑娘當真不認識主公?”
梵若挑眉,反問道:“你是暗夜的人?”
孟雨垂下眼眸:“曾經是。”
梵若道:“我不介意聽聽你們的故事。”
孟雨長嘆一口氣,緩緩道:“我出生便被扔進了大山,是主公從野獸的口中救下了我,將我帶回暗夜。那時候,主公很忙,沒時間管我,將我扔給了大哥和二哥照顧,并為我取名孟雨。”
“那段時間,跟大哥二哥在一起,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可是我五歲后,便被一群白衣飄袂的人帶走了,每天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密閉空間內,他們給了我一把匕首,讓我自保。”
頓了頓,繼續道:“起先是各種蛇蟲猛獸,后面是真人真刀,是跟我一樣大小的小朋友,而飯只有一份,只有最后站著的人才有吃的。我跟他們不一樣啊,他們都是孤兒,可我有家人,有哥哥們在等我,我肯定不能倒下的。”
梵若靜靜的聽著,心里卻將那個變態千殤罵了千萬遍。
孟雨似乎不愿意再提這些了,直接道:“十年后,我被放出來了。”
梵若震驚,居然被關了整整十年!
難怪皮膚這么白!
突然覺得自己的思緒跑偏了,梵若趕緊拉了回來。
“是主公親自將我接出來的,他很溫柔,一直對著我笑,就那么一笑,我覺得,我算是完了。”
梵若:“你愛上他了?”
孟雨沒有直接回答她,道:“半個月的時間,我將整個暗夜幾千余人打了個遍,還打敗了兩個哥哥,最后莫名其妙的就成為了大護法。但是,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殺過人。”
孟雨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他說我生的好看,手也好看,不適合殺人。”
平復了一下情緒,她道:“我最后一次接到的任務是去一個小山村里,殺掉一戶人家。”
說到這里,她聲音有些顫抖:“我從來都不會問為什么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直接去做了。”
“我不問任何原由,反正也是兩個窮困孤苦的老人,半截身子都埋入了黃土,我在乎什么,倒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
有淚水滑落,滴到了床鋪上,開出了水花:“我剛剛做完一切,手里還有溫熱的鮮血,我的兩個哥哥沖了進來,拼命哭喊著,叫爹又叫娘,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他們辛辛苦苦藏了十幾年的親人,我真的不知道,暗夜組織的人都是孤兒,不允許有親人的,我們本來就是個例外,可我真的不知道。”
淚水越流越多,砸在床鋪上的水花越開越大,“大哥一夜蒼老,二哥卻精神失常,你是不是也覺得大哥二哥年齡很大,其實,大哥他才將將二十歲,二哥也才剛剛到了弱冠之年,可是現在,他們看上去卻有四十歲的樣子。”
“我也很后悔,我也很后悔,我恨不得殺了自己,從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們,我卻殺了他們的雙親,我恨不得殺了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恨過自己。”
水花漸漸變小了許多,有停下來的趨勢,“但是哥哥們并沒有怪我,把我當做他們最后的親人,只是再也無法在暗夜待下去,于是,當晚,我們就逃了,逃到了這里。”
水花也停了下來。
梵若心中了然,道:“你最后還是忍不住跑了回去,找他要說法,還說了心里的心意,他卻對你下了夢魘,讓你能在夢里見到他,還放了你回來,實則是要了你的命。”
孟雨抬頭看著她,微微驚訝,道:“確實如此,只不過我離開的時候,他告訴我,有人會來毀了我的夢,而那個毀了我夢的人……”
“是他心愛之人。”
懷里的小九猛然睜開了眼睛,梵若立即用被子將他捂了個嚴實。
輕聲道:“這孩子,睡覺都不老實。”
孟雨回道:“是我打擾了,我今夜前來,只是想勸誡姑娘,既然不認識主公,就不要去見他了,怕是會對姑娘不利,他這人……一向心思頗深,詭計多端。”
梵若問道:“你夢中的那紅衣男子,可是暗夜閣主千殤?”
孟雨點了點頭。
梵若道:“去,一定得去,多謝你的提醒,我會防范的。”
孟雨起身:“話已至此,孟雨不再多言,從哥哥們口中已經知曉姑娘并非常人,還望姑娘保重。”
“等等。”
“嗯?”
梵若從懷里取出一粒丹藥,道:“喝下,可痊愈。”
孟雨猶豫了一會,接過,“多謝。”
她一離開,小九立即從被子里跳了出來,一張小臉黑的不像話。
梵若笑道:“你這是做什么,我就說過那閣主對我有意思,現在知道他就是千殤,事情就好辦多了。”
夜九焱道:“我跟你說過,他很危險,不要靠近他。”
梵若捏了捏他的小臉,“你媳婦我天生麗質讓人難自棄,你就不要在這里亂吃飛醋了,我感覺得到,他并不想害我。”
夜九焱急道:“梵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打住!放心,別瞎操心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我又不會真跟別人跑。”
夜九焱看著她,憋了半天,小臉都憋紅了,“你是不是非要去找他?”
“是。”
夜九焱轉頭,搶過被子躺下,將自己直接埋入了被子里睡覺,不再理會梵若。
梵若:“……”
莫名其妙的。
搶了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將鬧脾氣的小朋友桎梏在懷里,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