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若臉上涌現(xiàn)幾分尷尬：“抱……抱歉。”

卜元突然微微一笑，繼續(xù)蹲著，替她穿好了鞋子，將披風(fēng)替她披上后，坐到了她的對面。

“你嘗嘗吧。”

梵若看著桌子上，簡單的三菜一湯，西紅柿雞蛋湯，清炒筍子，清炒黃瓜，清炒玉米紅蘿卜。

她頓時覺得沒有了胃口，冷嘲熱諷道：“我說，你不會下毒害我吧？”

卜元笑道：“還有能毒到你的毒？”

梵若隨意道：“您老人家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是讓那葉青璃下毒害過我，在那之前，我確實(shí)是一直天真的以為自己是百毒不侵的。”

卜元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葉青璃是誰？”

梵若暗笑，這是搞什么，失憶梗？陪你玩玩就是。

“玄靈大陸天問宗弟子，不過沒事，那綠茶婊自爆掛了。”

說完，梵若還是伸了筷子，挑起一根竹筍送入了嘴里。

出人意料的好吃，而且自己并不討厭，似乎還有些喜歡。

又吃了幾口。

卜元本還有些失神，看著她吃的歡快的小模樣，嘴角笑意更甚。

梵若沒注意到他，一心一意的吃飯。

簡單的三菜一湯自己居然半刻鐘不到全吃光了，還吃了兩碗飯。

“你手藝還不錯，只是這飯多了，一碗就夠了。”

卜元笑道：“另一碗是我的。”

梵若一呆，岔開話題道：“你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給我做飯？我覺得這味道很熟悉，是自己喜歡的味道，特別是這竹筍，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么好吃的東西，看來我把自己以前喜歡吃的食物都給忘記了。”

卜元道：“嗯，給你做了五百九十萬年的飯。”

梵若道：“剩下十萬年成天想著如何作妖去了吧。”

梵若現(xiàn)在吃飽喝足了，也沒有那么大的怒火了，有些閑情愿意與他閑聊。

“我問你，你就那么想要變強(qiáng)嗎？”

卜元一臉懵逼：“……”

梵若繼續(xù)道：“你不會真失憶了吧。這十萬年你可是一直都惦記著我的金丹來著，哦，忘了告訴你，我做了些事情，受到了天道的懲罰，他把我的金丹拿走了，所以，抱歉哈，你現(xiàn)在想要，我也沒了。”

卜元道：“你做了什么？”

梵若：“自然是我認(rèn)為對的事情，他不讓我與夜九焱成親，我成親了，還讓我的佛童子替我受了雷劈。”

卜元：“你的佛童子？”

“是啊，麟兒說我們?nèi)偃f年前去過他的凈生殿，不過我都不記得了，想來你不記得也正常，畢竟過了這么久。”

“居然是他，還真是沒想到，也算是有緣吧。只是為何你的佛力會全部都消失了？”

“應(yīng)該是因?yàn)槲覛Я索雰旱姆鸶桑屗c我兒子在一起。”

猶如晴天霹靂，“你……你有兒子了？”

梵若皺眉：“我與九焱生了一對雙生子，你的執(zhí)念還差點(diǎn)殺了我的兒子和兒媳，你這都忘干凈了？”

卜元臉色瞬間蒼白。

他終究是徹底錯過了吧。

他其實(shí)并不認(rèn)識夜九焱，但他知道小九，他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是普通的小孩，梵若對他保護(hù)過重，他才起了疑心，還有幾分嫉妒。

那夜，又撞見他們在雪地里擁吻，他終于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小九，就是那夜九焱吧。

“梵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想見的場景嗎？”

梵若不解：“我都說了不記得了。”

卜元：“我想講你聽聽。你就當(dāng)個故事聽一聽吧。”

梵若本想拒絕，突然想起來天道說的話，自己以前，真的只有卜元知道了，索性就聽一聽吧。

卜元見她沒拒絕，淡淡道：“六百萬年前，我還是混沌里的一條黑蟒，那時膽子特別小，經(jīng)常被其他的獸類欺負(fù)，你知道的，混沌里的各種怪獸非常多，大家都是想解脫又解脫不了，整日就是彼此之間相互殺戮，死了也好，一死百了。”

“我奄奄一息的躺在黑色的土地上，也在尋求解脫，可是，你出現(xiàn)了，一身紅衣在昏暗的混沌里，那么張揚(yáng)。你笑我，笑我懦弱，打趣我，明明身體里還有另外一個狠絕的靈魂，卻不放出來。結(jié)果，你還是救了我，帶我離開了混沌，助我化蛇為龍，成為世間第一個超神。”

他在講的時候，梵若腦海里隱隱了出現(xiàn)了那些畫面，不過很模糊，但是確實(shí)是存在過的。

卜元繼續(xù)說道：“那個時候，梵兒還不是佛魔。”

梵若猛的抬頭看著他，“你說什么！”

卜元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動。

梵若見他握在自己手上的白皙大手，雖然是冰涼無比，她卻覺得心里意外的溫暖，鬼使神差的讓他繼續(xù)握著自己手。

“梵兒，你也是跟我一樣，你是從混沌里出來的。”

梵若安奈住心中的狂涌，目光緊緊盯著他。

“梵兒，你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是混沌中的混沌。混沌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怨怒之氣，害怕、惶恐、憤怒、無助、絕望，這些消極之氣在混沌之中日益壯大，終于有一日氣修成魔，在混沌里，她有一個令人可怕的名字，羅剎。她有一頭雪白色的長發(fā)，一雙血紅色的雙眸。”

“羅剎說，我這個靈魂干凈純潔的很，說生活無趣，就帶我離開混沌。”

梵若輕聲又肯定道：“我就說，為什么他奪不去我的魔力，原來如此，我的原身是羅剎。”

卜元繼續(xù)道：“羅剎兇惡，喜怒無常，吃人食獸。我也不知為何當(dāng)初你要將我留在身邊。偏生也就是這個原因，你被天道選中，賜你佛身，為你賜名，梵若。般若是你成佛后，靈魂里淬煉出來的佛魔之劍。你入魔后，跟羅剎一般無異樣，只是額間多了一朵火焰朱砂，用來壓抑住你體內(nèi)的魔氣。即便朱砂沒有了，只要你還有佛力在，就能與魔力對抗，不至于讓你入魔后沒了意識。”

梵若繼續(xù)問道：“為何選我？”

卜元道：“渡魔成佛，功德無量。”

“天道還需要功德？”

“自然，天道自在人心，功德越大，能力越大。”

“原來如此，我問你，我的最初是什么？”

卜元頓了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成為了佛魔之后，你與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只是不再喜怒無常，不再吃人食獸，與正常人無異。”

梵若凝眉，沉默不語。

卜元繼續(xù)道：“梵兒，你知道你想知道的，現(xiàn)在可否聽聽我想告訴你的？”

梵若抬眸看著他，心中已經(jīng)猜了些許，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卜元道：“我是你最開始的見證者，也是你最忠誠的守護(hù)者，至少在跟著你的五百九十萬年里，我可以問心無愧的這么說。你成為佛魔梵若后，自己建造了一座宮殿，浮生殿。我們在那里生活了五百多萬年，我也是像這樣，每日給你準(zhǔn)備菜肴，你愛吃筍子，我便去各個大陸為你去尋找最鮮嫩的筍，只是我們在一起時，你的那么些習(xí)慣，你都忘記了。你也忘記了，我的身體里有兩個靈魂。”

“另外一個靈魂，是在混沌里為了保護(hù)現(xiàn)在的我而衍生出來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喪盡天良。他雖然狠絕，可那時在我心里，他就像我哥哥一樣，因?yàn)樗皇菫榱吮Ｗo(hù)我這個懦弱又干凈的靈魂，他每天都想著變強(qiáng)大，他說變強(qiáng)大后，就可以護(hù)著我，不讓受欺負(fù)。”

哽咽了會，他繼續(xù)道：“十萬年前，他跟我說，他憋的慌，希望我可以放他出來透透氣。我起先是不答應(yīng)的，后來，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將他靈魂喚了出來。”

“可我沒想到，這一換，便再也換不回來了。他一度想將我消滅，他也確實(shí)做到了，只是他不知道，我的靈魂飄入了簪子里，用靈魂的功力，打開了這虛無之境，一待就是十萬年。我以為……以為梵兒會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會來找我的，畢竟我們在一起那么久，你是最了解我的，你肯定會來的。”

梵若心里一陣苦澀，偏生的除了那十萬年前的記憶，其余的她都記不住。

卜元垂下眼眸道：“后來，梵兒是來了，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喝的大醉，我抱著你時候，你還在呼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壓下心中的苦澀道：“你為了他跑到神賭坊鬧事，又為了另一個男人跑到蘇家挑釁我，現(xiàn)在又找到暗夜也是為了你們可以出去，我以為你見到我的樣子的時候，會像以前一樣開心跑到我懷里，可是，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給我心上捅了一刀，我以為這世上你會忘記任何人，都不可能會忘了我，可結(jié)果就是這樣，你忘記我了，什么都忘了。”

梵若心亂如麻，她努力的想要想起她與他之間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可是連個模糊的輪廓也想不起來。

卜元突然笑道：“梵兒，把簪子還給我。”

梵若從懷里取出木簪子，遞給了他。

卜元輕笑道：“這是混沌木，你當(dāng)年救下我的時候，親自送給我的，你說我披頭散發(fā)不好看，就用這個簪子幫我把頭發(fā)豎起。”

“不，你別騙我，孟雨說你從小圈養(yǎng)他們，讓他們之間進(jìn)行屠殺，他們整日都活在暗無天日里，卜元，你休想騙我！”

“那是幻象，利用幻象可以讓他們快速成長。”

“那孟風(fēng)和孟云的雙親呢？”

“確實(shí)是我讓阿雨去殺的。”

“你怎么能對身子埋入黃土的老人下此毒手！”

“梵兒，那并不是他們的雙親，而是人販子，在他們手上不知流失過多少孩童性命，我們手上一半的人，都是從他們手里奪過來的。他們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就想著利用心善的孟風(fēng)和孟云去替他們養(yǎng)老，這番認(rèn)賊作父，我定不能容忍。”

“那你為何要對孟雨下夢魘？”

“因?yàn)槟銜怼！?/p>

“我要是不來呢？”

“你一定會的。”

“為何不告訴他們真相？”

“沒有必要，既然他們不想在暗夜待了，倒不如放他們出去快活。”

“你別騙我！”

“梵兒，我這輩子唯一沒有騙過的人，只有你。”

梵若倒了杯水喝下，看著卜元無辜的眼神，勉為其難的給他也倒了一杯。

“既然誤會解開了，我也知道了先前那個卜元不是你，那你能不能現(xiàn)在就想辦法，讓我們回去？”

卜元垂下眼眸，“不能，一個月就一個月，一天都不能少。”

梵若氣結(jié)：“行，好，就一個月，你要是敢反悔，我弄死你。”

“你可以還是像以前那樣，喚我元兒吧。”

梵若喃喃道：“元兒……”

腦海里猛的響起了自己的聲音：“元兒，你快些，我們搬來了新鄰居，聽說那凈生殿有一大片竹林，我們?nèi)狒[下，順便踩點(diǎn)新鮮的筍。”

一道清潤好聽的男生笑道：“梵兒，你慢些，我們這么匆忙跑過去倒是像去挑架的。”

……

梵若猛的驚醒，笑道：“好，元兒。”

卜元看著她如往常一般的笑，瞬間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