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眼前亮了一抹光,光極其微弱,只局限在一圈,周圍依舊黑暗。一個女人背對著,一身紅色帶著淡淡的幽光,“云逸,我是媽媽,你快來呀。”
緩緩起身,下了炕感覺地上軟綿綿,好是舒服,赤腳漸漸向前,向著那道光靠近。
“咯咯咯,咯咯咯。”
又是一聲笑,“云逸,快來,快來。”
猛然感覺不對勁,這不是媽媽聲音,這不是,她的聲音好尖,好細。
站立原地,一動不動,聲音還在不斷催促,可我并未向前。
它聲音開始急促,伴隨著火藥味,“云逸,你快點過來,不聽話是要挨打的。”
毛孔收縮,連嗓子都開始顫抖,“你,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不是這樣聲音。”
“我就是你媽媽,你快點過來,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一個哆嗦,女人逐漸開始向我飄來,頭發不斷生長,一直耷拉在地上,紅衣與黑發交相印錯,令詭異與恐怖達到極致,這才想到逃跑,可是又動彈不得。
知道外面有老頭把守,想開口喊叫,嘴唇就像被花椒麻木一樣,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仿佛身體缺少這種器官。
想起老頭說的話,“你已經背完論語,孔老圣人會跟你一輩子,保護你一輩子。”
心里默念起論語。“學而時習之……子在川上曰……”
句子脫心而出,無形中竟然使全身充滿力量,仿佛全身真的有一層保護光環,迎接眼前這個女人的撞擊。
恍!
它穿身而過,我依舊站在原地。
叮!
它依舊沒有罷休,嗖~一陣陰風從背后襲來,冰冷貫徹全身,脊背上一根軟乎乎的棍子頂上,順著肩膀向兇手延伸。
這棍子像是活物,呈S形爬動。看不見的恐懼令內心已到極點,快沒有心思再去背誦什么論語,一心想著就是如何逃脫。
剛一走神,從腳下升起一團黑霧將全身包裹,黑霧不算緊縮,整個人開始胸悶氣短,呼吸不暢,快要窒息。
那個聲音就貼在我耳邊,“咯咯咯,咯咯咯。”
一種極端緊固夾著窒息,我身體承受能力快到極點,人在求生關頭是沒有眼淚的,拼了命想突破這種束縛,可是每次卯足勁,都無法自拔。心里痛斥老頭,背誦論語有個屁用。
這個念頭剛過,小腿肚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強烈暖流,這股暖流如同大西洋暖流,只需一道,便可使得整個整個亞洲北部冰雪融化,大地復蘇。
絲絲~~絲絲絲~~~
奇怪的聲音響徹周圍,仿佛是它受到什么驚嚇,拼命想逃離,可不管怎樣也無法擺脫這道暖流。
外婆和大舅早就困的一塌糊涂,鼾聲四起,完全不知道我還在窯洞,老頭站在窯洞外,露出詭異笑容。
今夜跟往常的夜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天空中多了幾顆星星,明月當空,微風輕輕拍打在人身上,略有幾分羞澀,老頭不由得緊緊衣裳。
月亮旁不知何時升起一道火云,整片大地都籠罩在一片火紅色。
“赤陽童子,我沒猜錯,他果真是赤陽童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頭朝著火云方向跪下,胳膊平行向前,雙手交叉,中指食指合并,“萬年鬼門,不死不休,鬼門弟子鬼侯定會悉心保護主人,助他歸位。”
……
天終于亮了,農村的早晨首先迎來的是一場薄霧,百草沾上雨露,顯得格外清澈,一縷陽光打下,薄霧開始分解,便又是美好的一天。
我在炕上被臭醒。
“哎呀,什么東西這么臭。”
外婆起的很早,也被這股臭味搞的滿院子轉圈,尋找這臭味來源。
我一把推開窯洞大門,昨夜留下的只有那個恐怖的夢,不過夢的結尾好像一點都記不得。順著臭味找過去,就在院子中央的李子樹下。
大舅伸個懶腰,“云逸,你咋起來這么早?趙海龍呢?”
“沒見,不知道。”
外婆到處喊著,“這到底是啥東西,咋這么臭。”忽然回想起昨天老頭說的話,“你只要聞到臭味就知道蛇精已除,只需要順著臭味挖出來便一切順利。”
“哇~”
大舅本來就因長期吸煙有慢性咽炎,早上再來這么一股味,當即開始干嘔,除了幾口黃水外,沒吐下什么東西。
“媽,你也起來了,啥東西嘛,這么臭。”
“外婆,大舅,我找到了,臭味道就在這。”
“媽,快來,快來。”三人看著果實繁盛的李子樹,“不行就挖了吧。”
“這樹是你爸活著的時候栽的,挖了可惜。”
“那咋辦?趙海龍說了,聞到臭味就得趕緊挖出來。”
“那就挖吧。我主要是怕你兄弟回來不高興,這一樹的李子要拉到城里去賣,還能給云逸賣點吃嘴錢。”
大舅捂著嘴巴,又要干嘔,“快算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掙錢,我去拿家伙,現在就挖。”
外婆也知道,這樹是留不住,便和大舅一起,早飯也沒吃,中午時分終于將樹挖出來。
李子樹剛剛放倒,從土里竄出一條黑色長蟲,長蟲長的甚是怪異,黑色條紋帶著白點,額頭還有一堆大拇指大小犄角,大舅眼疾手快,一鐵鍬下去,腦袋被拍的粉碎。
隨后捂著鼻子又干嘔起來。
“云逸,快去敬老院找趙海龍,就說長蟲挖出來了。”
正準備出發,“別找了,我來了。”
一夜相隔,他竟然滄桑許多。
昨日,他還是威風凜凜,雖說七十好幾,但整個人精氣神飽滿,可現在卻好像被鬼吸了陽氣,臉色發黑,有一種壽終正寢的感覺。
“爺,你快來,蛇挖出來了。”
“我知道了,蛇呢。”
“在這,讓我一鐵鍬拍死了腦袋。”
“好,拍死了好,就是這東西,在你屋藏了三十年,今天終于除了,你等會把它掛起來,在太陽下暴曬。”
外婆搶先,“我來。”
說著,一把捏住已經砸扁的腦袋,不知是仇恨還是作為一家之主的責任,用裝麥子的扎帶,綁在腦袋上,掛在房梁掛玉米的架子上。
轟隆!
就在此時,窯洞最里面,竟然塌陷下來。
土塊砸下來,地面被震的嗡一下,大舅一臉惶恐,看著趙海龍不知如何是好。
“走,進去看看。”
外婆勸阻道,“他爺,你要不等會進,聽聲音是里面塌了,別有小土基下來砸到人。”
“哼,砸到我的土基還沒長出來,跟我進去看看。”
窯洞最深處,頭頂已經少了一塊,地面土石攤碎,鋪了一地。
大舅剛要向前,被絆了一跤,低頭一看,土堆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在地上扒拉一會兒。
“啊!”
手中土塊被大舅直接扔出去,一個屁蹲坐在地上,大口穿著粗氣,“媽,娃娃,娃娃。”外婆還未會意,只知道大舅受到驚嚇,伴隨著好奇緩緩將土塊撿起。
在土塊里,藏著一個幼小嬰兒,只有拳頭大小,可五官樣貌齊全,長期藏在土堆,已經風化。
人老了,自然膽量就大許多,可能是一輩子艱難歷程和磨練都會令人變的不驚不喜,孔老夫子說的對,六十而耳順,其意思就是人一旦到了六十歲,就要聽得進去任何建議和評論,從而可是接受任何事物出現,不悲不喜,不驚不乍,包括生與死。
“他爺,你看這是咋回事?”
“這應該就是紅霞未能出世的孩子,想必紅霞一定就在我們跟前看著。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就好好給紅霞送個靈,和她的孩子一起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不要再在這里受這無窮折磨。”
是的,人這一生最大的折磨不是生與死,而是你想留的人沒留住,你要送的人送不走。
師父說過,后山的杏又熟了,可是一起摘杏子的人永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