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昨天下班的時候就緊急通知，著正裝上班。然后上午一上班就大掃除，全面清理。聽風聲說HZ市政府的領導要過來視察了。看來早陣子風傳的工廠要搬遷到惠州去的事情，應該是確定無疑了。明天應該會要走一批人吧，畢竟在深圳呆慣了，惠州不是誰都想去的。

一上午嚴陣以待，來的時間一再延遲，然后又說下午過來。到了兩點，隨著兩臺中巴車開到工廠前坪，翹首以待的人終于來了，邢總、Coe、王總工趕緊到車門前接，握手問侯，好不熱鬧。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生產中心那邊去了。為了這次視察，工廠特意安排全員上班，營造繁忙的景象。從生產車間二樓到四樓，然后繞過去到研發中心，一路下來回到二樓辦公區，在大會議室坐定。新來的美女總助致歡迎詞，然后就由Coe來對公司進行講解，放了一個PPT，描述了公司未來3年、5年的規劃和發展藍圖。瞄了一眼公司業績目標曲線：1億、3億、5億。這樣的目標只能說：“呵呵”了。就看人家政府和工業園區的領導信不信忽悠了。偷稅被罰的事情一旦被他們知道，后果很嚴重的吧。

何老大好幾天沒見到人了，在以前這種規格的會議應該由他來主持的。看來，很有可能他在這里呆不長了。

送走考察團以后，一切又歸于平靜。生產部門該放假的還是放假，辦公室里的人繼續玩游戲聊天，連營銷中心晚上留守辦公室打電話的人也少起來。所謂咨詢公司高薪挖過來的總助也不過爾爾，一個年會節目組織得亂七八糟。生產中心一個《三句半》的節目，去年年會獲獎了，年中周年慶典搞一次，年底報的還是這個節目，估計是想吃一輩子了。何文報的雙截棍節目，一開始單獨弄；后來又變成一人唱歌一人表演，到最后又想說只是一個歌曲節目前面露一下臉，在前奏的環節表演一下。一氣之下，干脆不參加了。反而落得輕松。年會的時間也是一直定不下來，到最后定了邢總父親生日的那天，合著全公司的人一起祝壽，讓老人家開心一下。一想起公司食堂里的飯菜，就不是滋味。那堆大佬可從來沒去吃過的……

推開宿舍門，看到林富輝在那里擺弄吉他。星期天還特意到坂田市場買了一套衣服，閃閃亮的那一種。看來是為年會做足了準備。每天晚上都在練習彈五月天的《溫柔》，其實還蠻好聽的，不過他彈不熟練，經常卡頓。伴唱的時候，倒沒有經常忘詞。他來公司不久，在研發中心做專員，海南的。洗腳的時候，居然都能躺在床上睡著。其實，何文對他有點偏見。認為他30多歲了，還在混小專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混成這樣是不可以原諒的事情。萬維火繼續吹《梅花三弄》，一聽他和笛聲，總是會想起夏天的時候在他宿舍里，一堆人看《愛情公寓》笑成一片的樣子。可惜，電視劇總有劇終的時候，人也有離散的時候。那時候一起玩的人，走了好幾個了。

第二天一大早，看到何老大端端正正的坐在辦公室，挺意外的。不一會，他來到何文辦公桌旁邊示意何文出去一下。何文隨著他進了最左邊的會議間。他落座，眼睛仍舊是劇烈的跳動，一陣一陣的。沉默了一會，他開口說：

“小何，在公司你跟我最久了。我只比你早來一個星期，從一開始的的部門籌建、培訓中心的職能與定位、勝任力模型搭建、銷售新人系列訓練，你出了不少力。”

“老大，這些都是應該的。”

“我等下就要回東莞，你自己有什么計劃？”

“目前還沒有什么明確的計劃。在開發一些課程，想想以后應該可以用得上的。”

“嗯，還不錯。”

“只是應該不會到惠州去了。如果公司搬遷，可能就……”

“搬遷應該不會了，上次考察的結果不是很好。過陣子應該就會正式通知了。”

“噢，是這個樣子。”

“我看你能力還不錯，以后不能做到主管以上的職位，月薪少于4000，你就不要說我帶過你，說是老鄉都覺得有點丟人。”

“唉，你也沒怎么帶過我好吧。”心里這樣想，臉上卻一點都不能表現出來。一直不斷的點頭。

“我的離職手續你幫我辦一下吧。”

“好的。”

“我有朋友是做人力資源的，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托他那邊幫你物色一下新的崗位。”

“好啊好啊，他那邊電話多少？我怎樣聯系他？”

“這個過幾天再說吧。他最近有點忙。”

“噢，原來只是說說而已，并不想真的幫我介紹的。”何文心想。

“好了，我走了。以后好自為之。”

“好的，放心，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何文一面看他出了會議室門，一面回答。何老大的身材不高，但穿一件灰白色帶格紋的襯衣，梳背頭，圓圓胖胖的臉，黃棕色的眼珠，有時候還挺帥的。

何老大走沒兩小時，人事的何經理就找過來了，問了一堆交接的事情，人走了沒？資料有沒有備份好？工作有沒有交接下來？有時候何文在想，同時姓何的，相煎何太急。人家前腳剛走，你后腳就來催，是生怕人家不走吧。

“不要催，催有什么用！交接手續我會辦好的，你催也沒用！”何文沒好氣的說。說實話，何老大走，何文還是有點情緒的。培訓中心四個人，走了兩個，宋銀年底也要走了，辭職報告都已經打好了。唉。

年底的日子真是過得飛快，畢竟是盼著春節休假回家。年會的節目說不上精彩，甚至還有點鬧哄哄。林富輝唱《溫柔》很認真很流暢，彈著吉他，穿著閃閃亮的與年齡不相符的衣服。他那瘦小的身板，讓何文一度喜歡起五月天的這首《溫柔》來。或許，他是在為他過去的時光而唱吧。過去的那些快樂與輝煌的時刻，只在自己的回憶里閃著光。偶爾觸及的時候，卻是感慨萬千。沒有經歷過的人，大概就理解不了這種感情吧。就像看《老男孩》何文只會感動感慨，而不會像徐賀一樣百感交集，一個堅強的男人卻忍不住的掉眼淚一樣。時間不住的流逝，以往的理想與目標都隨風而逝了，留下的只是生活的壓力與種種無奈。

聽劉七山說，邢總的計劃就算明年不搬到惠州，也要搬地方了。這個工業園租金壓力太大，邢總已經撐不住了。日薄西山，有的時候可以迎來朝霞或者晴朗的天氣；有的時候卻只能迎來狂風暴雨。就像下棋，塵埃已定就無法翻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