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寶的摩托車速度不減,“呲”地停在了許青溪家的大門口。
“玉英,那車怎么好像停在我們兩家的門前了。”廣場上,好奇地留意著摩托車去向的王秋菊輕輕扯了扯李玉英的衣角。
“好像還真的是。”其他村民們也站起來朝兩人的家門口望去。
“要不回去看看吧?”李玉英起身對王秋菊道。
王秋菊點點頭,兩人起身準備回家。
許家寶的車在許青溪家門口停靠著,伸長脖子朝屋內看看了,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又四下看了看,看到不遠處的廣場上燈火通明,于是腳下油門一踩,摩托車發出響亮的“嗚嗚”聲,朝廣場這邊飛馳而來。
“呲”摩托車在廣場外圍轉了個大彎,揚起陣陣塵土,停了下來。
正好站在廣場外面的許小夏頓時被喂了滿口的灰塵,忍不住破口大罵:“咳咳。誰呀?開個破摩托車很屌啊?”
許家寶卻是直接無視了許小夏的罵聲,停下摩托車,人依舊高高在上的坐在座位上,目中無人地大喊:“許小柔,出來,給我回家。”語氣之囂張,宛若一個發號施令的上位者。
恰好走到廣場邊緣的王秋菊聽到這把聲音,郁悶至極,“我還以為是誰呢,真是浪費我表情。”隨即又拍了一下許小夏的腦袋,沒好氣道:“自己不會避遠點,要是被撞到了那也是你活該。”
許小夏摸了摸被打的腦袋,控訴:“媽,跟你說了好多遍不許打我頭了,你還打。”
王秋菊伸手又敲了許小夏的腦袋一下,“就打,誰讓你不長記性,下次遇到這樣的人就該避得遠遠的。”
“小夏沒事吧?”李玉英將許小夏拉過來仔細瞧了瞧,見沒受傷才放心。許家寶這副架勢,一看就是來押許小柔回去的,至于許小柔愿不愿意跟著許家寶回去,李玉英自認自己是個外人,不會插手這事。
許小柔在許家灣心驚膽戰地過了三四天,本以為會是張紅花鬧上門來,沒想到卻是許家寶。
許家寶等了半天也不見許小柔的身影,神情開始變得不耐煩,“許小柔,趕緊給我出來。”
“你誰呀,嚷什么嚷,以為這是你家呀?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被許家寶的嗓音吵得火大的許家灣小男孩們不客氣地懟了一句。
“就是就是,跟個瘋狗似的。”另外一些七八歲的小男孩們紛紛應和。“小屁孩,說誰是瘋狗呢?”許家寶氣憤地從車上跳下來,挽起衣袖揮動著自己的拳頭。
“干什么干什么?”許家灣的婦人們見狀,紛紛上前將自己的孩子護在了身后,惡狠狠地盯著許家寶。常年干農活的婦人,身強力壯、氣勢如虹,根本就不是許家寶一個虛胖子能抵擋得住的。于是許家寶縮了縮脖子,往后退了幾步,卻又不服氣地瞪著許家灣的婦人們。
氣氛有點僵持。自許家寶出現就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里的許小柔,最終還是從黑暗中站了起來。有些事她是怎么躲也躲不過的,那就只能硬著頭皮去面對。
“許家寶,我不會回去的,你可以走了。”許小柔穿過人群來到許家寶跟前,冷冷道。她第一次這么硬氣地跟許家寶說話,一開始害怕得直發抖,說完卻覺得特別解氣,仿佛那股一直憋在肚子里的惡氣終于吐了出來,讓她渾身特別舒暢。
許家寶氣結,卻不敢當著許家灣人的面揍許小柔,只好狠狠地呸了一口,恐嚇許小柔道:“你愛回不回,有本事永遠別回去。”
“嗡嗡”村口再次響起摩托車的聲響。一路狂追而來的許明強沒在許明輝家門口看到人,立馬就趕來了廣場這邊。看到正欲開車離開的許家寶,松了口氣。
張紅花一副笨重的身體卻能靈敏地跳下車,上前捉著許家寶一通查看,碎碎念地抱怨,“你開車開那么快做什么,一路上黑乎乎的,摔倒了怎么辦?”
“這下一家子都齊咯。”王秋菊幽幽地看了一眼才硬氣了幾秒的許小柔,提高了警惕,與李玉英并肩而立。心里不由地替李玉英感到不忿,嫁了個好老公,卻遇上了張紅花這么一個妯娌。十五年前因為張紅花沒了半條命,今天不知道張紅花又會給玉英帶來什么災難。
原本護著孩子與許家寶對峙的眾婦人們見此,立馬識趣地拉著孩子避開,遠遠地看著。偌大的廣場邊緣,便只剩李玉英母女以及王秋菊母子與許明強一家站著。
許小柔在看到許明強和張紅花兩人的身影時,便嚇得渾身發抖,怯懦地躲在了許青溪的身后,那種害怕,已深入骨髓,即便知道許青溪比她還小,她依舊想要從對方的身上得到一絲絲的庇護。
“被親身女兒事如猛虎,還真是悲哀。”王秋菊同情地看了許明強夫婦倆一眼。張紅花還好,臉上的表情只是僵了僵便當沒聽到王秋菊的話,許明強卻覺得滿臉臊得慌,又不得不厚著臉皮繼續待在這兒。
抱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心態,許明強只得假裝沒聽到王秋菊的嘲諷,對著許青溪身后的許小柔喊道:“小柔,過來,我們接你回家。”
許明強的聲音有點僵硬,更算不上親和,許小柔連連搖頭。
確認兒子沒受傷的張紅花見到許小柔對她避如蛇蝎的樣子,再想到兒子為了接許小柔一路狂奔,心里立馬涌起了一股怒火,冷笑著對許明強道:“看見了吧?現在不是我把她扔下不管,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她愛回不回,真當她是個人物了。”
張紅花的話,讓許小柔的心再次抽痛了起來,唯有緊咬著下唇,才不至于讓她當眾落淚。大年三十那天許小柔被打得遍體鱗傷昏迷送去衛生站的場景,許家灣的村民們依舊歷歷在目,此刻聽張紅花這么說,只覺得這人的心是黑的,看向許小柔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同情。
十五年前就已經見識過張紅花的殘酷無情,十五年后再次見識,李玉英只嘆歲月只會讓一些壞人的心肝越長越黑。
“對自己的女兒都能這么狠心,真懷疑是不是親生的。”雖然王秋菊不待見許小柔,但是卻看不慣張紅花囂張跋扈的樣子,“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手上曾經害過一條人命,虐待親生女兒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人命!大過年的,王秋菊突然說出的這話讓在場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秋菊,別說了。”李玉英更是蒼白著臉拉了拉王秋菊的衣袖。她知道王秋菊是想替她出氣,但是卻不愿意在這樣的場合里揭開內心的傷口,尤其是許青溪這些小輩還在場。
站在李玉英身后的許青溪明顯地感覺到王秋菊說出那話的時候,李玉英的身體虛晃了幾下,要不是王秋菊的手一直扶著李玉英的肩膀,估計李玉英此刻已經倒在了地上。
而許青溪聽到王秋菊口中的人命二字,心底更是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她一直非常好奇自己家與許小柔家之間的關系為何這么僵,畢竟在她的記憶里,李玉英待人一向隨和可親,也沒跟村里的其他人紅過臉,可唯獨對張紅花是厭惡至極,甚至帶著濃濃的恨意。如今看來,這一切的源頭都在張紅花的身上,甚至許家灣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這事,可為何不讓她知道?難道這事與她有關?
不得不說許青溪真相了。
而王秋菊的話不僅讓許青溪這些小輩們呆在了原地,也讓許明強一臉呆滯地愣在了原地,定定地看著張紅花,求證地質問:“人命?什么人命?”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如果王秋菊不提起,張紅花幾乎都要將那段遙遠的記憶徹底塵封在記憶的角落里。
“什么人命不人命的,我不知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張紅花耍賴皮地一口否認,隨即拉著一旁的許家寶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知肚明,咱們許家灣當年目睹了那件事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人。”王秋菊見張紅花想逃,連忙上前堵住對方的去路。
“讓開,鬼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屁話。”張紅花氣結,幾次想要越過王秋菊的阻攔離去,卻次次又被堵住,頓時氣急敗壞,口不擇言起來,“你是跟許明輝有一腿嗎?他們家的什么事你都要插一手。”
“啪”
張紅花的口不擇言換來的是王秋菊怒擊而發的一巴掌,“張紅花,給我閉上你的臭嘴,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說話不經腦子的后果。”說罷,挽起衣袖狂揍張紅花。
張紅花怎會輕易就被打,立馬揮動著“豬蹄”般的大手朝王秋菊臉上、身上招呼而去,“你跟許明輝就是奸夫淫婦,奸夫淫婦。”
“秋菊。”
“媽。”
“秋菊。”
李玉英、許小滿以及許青溪等人見狀,連忙上前想要將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分開,
奈何扭成一團的兩人誰也不愿松手,場面一度陷入混亂。連看熱鬧的許家灣婦人們也加入了拆架的行列,卻弄巧成拙,場面更加混亂。
“張紅花,你他娘的,給我閉嘴,說誰是奸夫淫婦呢。”而聞聲從許國華家匆匆趕來的許大東聽到張紅花的胡言亂語,氣得臉色黑如墨,厲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