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鎮,友來客棧。
顧云曳坐在床沿,皺眉看著眼前陌生的擺設。
若不是身體還是那個身體,說她又穿越了她也不是不能信。
身處的這個房間格局布置得很秀麗,不過并沒有人住過的那種家常的氣息,或許是個客棧。
顧云曳站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入目是一片粉墻黛瓦,潺潺流水在房屋之間暢漾,從她的視角還可以看到一座古橋坐于水上,幾艘烏篷船停泊埠頭,還有年輕的婦男們在埠頭洗衣服……
小橋,流水,人家。
顧云曳難得愣了一下,江南?
她蹙著眉,想起意識的最后是莫芳的聲音……
莫芳為什么要把她藥昏再送到江南來?
顧云曳還沒仔細想想,思緒便被打斷:
“小姐,你醒了!”
昭悅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過來,帶著驚喜的意味。
顧云曳似乎有些驚訝地轉過身,頓了頓,問:“昭悅……這是哪兒?”
昭悅將手里端著的粥放在桌上,聽了顧云曳的問題,也不知怎的眼睛頓時就紅了起來,聲音帶著哽咽:“小姐,夫人她……去了!”
顧云曳一怔,只覺得猝不及防:“為什么?”
昭悅咬了咬唇,看著顧云曳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誰污蔑小姐你輕慢華貴君,而且還從小姐的房間里搜出了戀慕華貴君的小札,韓國公憤怒之下一個奏折就參了上去,陛下也震怒非常,要賜死小姐,夫人為了護著小姐,就、就……”
她說著說著,突然哭了出來。
顧云曳:“……”
她按了按太陽穴,聽起來像是忽悠人,還有……華貴君是誰?哦,對,韓國公的兒子,三皇女容欣的父君,但她根本不認識他吧?而且他的年紀夠當她爹了都,還戀慕?
便是欲加之罪也不用如此亂辭吧!
而且,她是得罪了華貴君還是韓國公府?都沒有吧……
顧云曳沉默思索了很長時間,才遲疑地有些不受控制地問:“我……母親,是真的死了?”
昭悅紅著眼眶點頭:“是真的。”
顧云曳鼻尖一澀,莫名覺得眼睛一熱,她伸出手,觸到一指濕潤。
她哭了?
不,不對!不是她哭了。
她心里只是有些感慨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覺,根本沒到哭的地步。
她從不曾哭過,即便是在……那人死的時候。
這不是她的眼淚!
可……
顧云曳怔然地看著手上的淚滴,茫惑的目光一點一點地沉靜了下來,甚至是帶著冷幽的光。
她似乎有一個不得了的猜測……
昭悅看到顧云曳臉上的眼淚和表情,有些擔憂地喚了一聲:“小姐……”
顧云曳擦去眼淚,沒什么表情道:“我沒事。”
頓了一會兒,她又問:“這里是哪兒?”
昭悅聲音還帶著收斂不及的哽咽:“這是江南,夫人那天把小姐弄暈之后就安排人把我們送到了江南,也就是因為這樣,陛下大發雷霆,賜死了夫人,后來……后來在華貴君勸說下留下了柳侍君還有二小姐,念著夫人這么多年鞠躬盡瘁,也沒有通緝小姐你,還封了夫人世襲的爵位……二小姐現在就是衛陽伯,據說還跟韓徐公子定了親。”
顧云曳面無表情地聽著,纖長的手指微動,眸中情緒難辨,所以這父女倆得的利益不少啊。
“對了小姐,”昭悅又突然道,“我們需要辦戶籍。”
她從懷里取出兩張泛黃的牛皮紙,“這是我們的信牒,有了它就可以去衙門辦理戶籍了。”
“當初夫人把我們送到這里就是因為江南每年有很多人遷到這里。”
顧云曳點點頭,古代戶籍是挺重要的。
至于信牒,在這個世界相當于另一類的身份證明,有它可以暫時在另一個地方住下,也可以把戶籍遷到他地。
“那小姐你先喝點粥,我們早點兒辦了戶籍。”昭悅小心翼翼地收起信牒,隨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般抬起頭,“還有小姐,您不能用本名,得換個名字。”
雖說沒通緝,但……
顧云曳明白:“顧云曳,我就叫這個名字。”
改了名字正和她意,每日被人莫靈寧的叫,是真的有種……怪異的感覺。
昭悅眨了眨眼睛:“哦。”
顧云曳喝粥的時候,昭悅說了不少事情。
比如這里的確是客棧,而她昏迷了三天,全靠湯粥這種流動性食物充饑……
喝完粥后顧云曳穿了外衣,就跟著昭悅出去了客棧。
昭悅早已摸清了去衙門的路,所以她們很輕松到了衙門。
并不是只有她們來辦理戶籍,這也側面表示了江南的富饒,讓人心往。
辦戶籍要交五兩銀子,不過速度很快,也沒耽擱多久。
完事之后,顧云曳就想在這里逛逛。
江南很大,這里是江南的一個鎮——南潯。
水鄉非是浪得虛名,富饒也是名副其實,比起長樾的繁華,這里多了一絲淳樸。
不過——也不盡然。
顧云曳側目向左前方那石拱橋望去。
那里似乎有些喧鬧,外圍了不少人,但顧云曳知道——死人了。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抬步向那座橋走過去,正好她想……
走近了些,就聽到一個男子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周圍不少人的低聲議論。
顧云曳一邊聽著那些人的議論,一邊千辛萬苦地擠進去。
是一個男子的妻主在過橋的時候突然暴斃了,就是那種讓人猝不及防的突然,前一秒還好好地走著,下一秒卻突然倒地。
顧云曳擠到最里面的時候,頭發都凌亂了不少,她看著那男子懷中的女人,面色恬淡,臉頰還透著紅潤,就好像只是睡過去一樣,然而男子的痛哭告訴別人,他的妻主是真的死了。
“妻主……你怎么能就這樣丟下我,我們的孩子才剛滿月……”
顧云曳:“……”
哭哭唧唧的樣子讓人……
算了!
她并沒有將目光停放在面前一人一尸身上太久,她微微抬頭,迎著淡遠的陽光淡淡看著那同樣看到她的兩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