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目的地,顧云曳給了船錢下去,左右看了看,向離她最近的一處茶肆走過去。
河風煦煦,陽光明媚。
她坐在茶肆中,眼眸微垂,看著面前陳年的桂花茶,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輕快的聲音傳過來。
“姐姐來的可真早。”盧休從外面走進茶肆,彎著眼眸,徑自坐到顧云曳對面。
“我也沒想到你真的會來。”顧云曳看向他,昨天下午出去一趟,順便讓蓬辛幫她約了盧休今日一見,他竟真的來了……
“姐姐來找我肯定有事的吧,當然要來啊。”他一番體貼為人的言語,瞳孔明亮,臉上的笑容就如昨天初見時那樣的純粹無邪。
是真的單純,還是裝的?
顧云曳眸露深思:“你知道你母親把我告了嗎?”
“知道啊。”盧休點點頭,歪頭笑著,“可是這跟我來和姐姐見面沒什么關(guān)系呢。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見到姐姐就很喜歡姐姐啊。”
這番孩童般天真的話語讓顧云曳微微一怔,記憶中,也有個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但,可不是眼前這看上去已十五六歲的少年。
顧云曳無動于衷,看著面前的少年,道:“陪我去見一個人可好?”
盧休眨了眨眼睛:“姐姐這話聽起來像拐賣呢。”但隨即他又笑開來,“不過我相信姐姐不會害我的。”
顧云曳并未言語,有那樣的母親跟姐姐,她不相信盧休真的跟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樣單純。
“啊對了,我有一份見面禮,”盧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從身上掏出一個油紙包,“烏鎮(zhèn)的桂花很有名。這是巷子里張婆婆家做的桂花糕,雖然是去年的干桂花,不過也很好吃哦,專為姐姐買的,姐姐喜歡嗎?”
顧云曳沉默半晌,伸手接過那油紙包,“謝謝。”
“姐姐喜歡嗎?”盧休笑瞇瞇地又問了一遍,似乎異常執(zhí)著。
“…喜歡。”顧云曳頷首,巧合罷了,烏鎮(zhèn)桂花聞名,以此作為見面禮,再好不過。
“那就好。”盧休仿佛是松了一口氣,臉上笑容燦爛,“等過幾個月桂花開了,我?guī)Ы憬闳タ垂鸹ê貌缓茫俊?/p>
顧云曳收好油紙包,起身,卻并未回應他的邀請:“走吧,去見那個人。”
盧休看著她眨了下眼眸,也沒再提邀請之語,點了下頭眉眼彎彎:“好啊。”
顧云曳沒再說話,向外走去。
盧休立刻跟了上去。
他的容貌只是普通,可偏偏時刻揚著那樣開朗的笑,眼睛也不是很漂亮的眼型,但那如明星閃亮的瞳仁又是那么吸引人。
真是一個處處矛盾的少年。
顧云曳帶著盧休穿過了幾條巷子,她步伐不快,也很從容,看起來似乎很熟悉地形的樣子,可事實上,她也只是昨天來過一次。
盧休一路異常地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容卻從未離開,似乎對于自己要被帶去哪兒一點也不好奇。
又拐過一個巷子,他們在一處古樸的院門前停了下來,顧云曳叩了兩下門。
不一會兒,便有一身著白衫的女子打開門,看到顧云曳時沒有驚訝之類的情緒,只是微微側(cè)過身,以便讓二人進去。
昨天順手拿帷帽的時候,也把夜鏡川用過的茶杯帶了出來,上面的確涂了藥,但很多大夫都說并無致幻亦或是別的什么作用。
整個下午她算是跑遍了附近所有的醫(yī)館,最后,找來了這里……
三天轉(zhuǎn)瞬即逝,顧云曳可以說是做足了準備,堂審那一天同請來的訟師一道來了府衙。
縣衙大堂之上,盧泗萍與盧云跪在地上,滿面不忿:“大人,事情便是如此,我們當時正在接待文滄宴的客人,那個顧云曳突然就沖了進來,毀壞了家具不說,還直接帶走了客人……”
縣官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身材微微有些發(fā)福,一身深紅色的官服穿在身上卻是威嚴無比,一張國字臉,五官端正,很是正義大氣的樣子。
她皺眉,驚堂木一響:“肅靜。你們的口供我已知曉。”她看向靜站一旁的顧云曳,“顧云曳,你有何話說?”
顧云曳微掀起衣擺跪下:“民女有話。其一,當日是盧家二子盧休開門邀請,并非無故闖民宅;其二,接待客人……”她揚了下嘴角似乎是有些不屑,但神色坦然淡然,“給客人下藥是接待方式的話民女無話可說;其三,民女只承認拿了盧家一個茶杯,損壞家具一事,無中生有。”
“你胡說!”盧云氣憤看向她,“我家的桌子椅子還壞在那里,難不成還是我們自己損壞的不成?”
顧云曳神色淡漠并沒有搭理盧云的意思。
她請來的訟師羅秀接口道:“損壞家具一事不過你們一面之詞,并無人證,物證也沒有說服力,”她對縣官抱拳道:“大人,我請求控告她們污蔑。”
縣官抿唇思考了幾秒,點頭:“可以。”
盧泗萍一急,看向她們請來的訟師,眼神示意。
那位訟師輕瞥了一眼盧泗萍,微點了下頭,上前來:“大人,對方控告也并無證據(jù),此事我們各執(zhí)一詞倒是麻煩,不如還是回過頭來看私闖民宅一事。”
“沒錯!你說是我兒子開門邀請,這不可能!”盧泗萍立即道,“小休根本不認識你,倒是你,明明也是文滄宴的參選者,為何會來我家?”
顧云曳保持沉默。
被交代了全部事宜的羅秀自覺對縣官道:“大人,我們有證據(jù)和證人盧家母女給靳川下藥。”
縣官拍了下驚堂木:“上證。”
“上證——”
外面有人高呼重復。
不一會兒,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嫗被一位年輕女子攙扶著走了過來:“老婦見過縣官大人。”
縣官眼角一跳,忙道:“易夫人怎的親自來了,來人,上座!”
很快有人搬來了一把椅子,易磬在孫女易馨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多謝大人了。”
“易夫人不必客氣。”縣官臉上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