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中，言家兄弟和余汲得知折玉的身份時顯得局促無比——
那可是江湖上素有兇名的毒醫啊！
隰有美玉輪回臺，生死有命命由他！
在旁人眼里，毒醫折玉就是那地府的輪回臺，生死自有天命，而天命卻在他，甚至死后輪回亦是由他掌控。
他的醫術活死人肉白骨，他的毒術殺人于無形。
不管有沒有夸大的成分，總歸不可能空穴來風。
所以，跟這樣一個身份的人同桌而食，他們表示壓力太大。
夜鏡川悠悠收回看著折玉的目光，率先打破沉默，道：“蓬家那邊基本沒問題，沒有意外的話，時間上趕得及。”
“嗯，”顧云曳頷首，眉眼展了展，“那便好。”
樂秋瞅了折玉一眼，揚起一抹笑：“聽茭湲說顧姑娘負責的是一家賣臭豆腐的，落魄多年？”
夜鏡川聞聲，淡淡瞥了一眼樂秋，帷紗下的臉看不出什么波動。
茭湲咽下一塊魚肉：“是啊，運氣真差，雖說我那家人不怎么樣，好歹也有底子，任務完成起來不是太難。”
她說的十分無所謂，半點不像其他那些參選者。
折玉若有所思地看著夜鏡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聲音帶著戲謔的尾音：“這不是上一屆文滄宴首席么？怎么還跟前……啊，小云曳一起做任務的？”
客堂挺喧鬧的，折玉聲音也不是太大，不過足以讓他們這桌人聽個清楚。
顧云曳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折玉，還前，這是演上癮了吧？
至于夜鏡川是上屆首席一事，她覺得還可以接受。
雖然夜鏡川在長樾據說甚是深居簡出，但誰知道他是真的待在夜府還是千里迢迢跑來江南？
而且憑夜鏡川的才識，拿到首席之位，正常。
這倒也解釋了為什么際夏會認識夜鏡川。
沒毛病。
但其他人顯然就沒有這么好的心態了。
言子遇手里的筷子幾乎拿不穩，他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強忍著顫抖：“哪個……首席？”
江南十個鎮，每個鎮都有一個首席，但首席之間也有位別，首席之首叫做第一首席，然后就是第二首席、第三首席……
折玉笑得漫不經心：“好像就是南潯那個，第一首席。”
他說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一瞬，余光瞥見顧云曳并無波動的臉，不由有些遺憾。
上屆的第一首席的確是南潯的。
余汲覺得自己幾乎拿不穩筷子，連忙放下筷子，一雙眼看向沉默不語的夜鏡川：“靳……兄，你、你真的是……”
沒有人懷疑折玉話的真實性。
畢竟，雖然江湖上對于折玉的傳言很多，但目前為止，還沒出現過毒醫說謊之類的言論。
夜鏡川微掀起帷紗，露出了那雙淺色如琉璃般的瞳孔，不含絲毫多余情感地看向折玉，嗓音不咸不淡，如清茶淡淡：
“折玉公子最近似乎很閑，長樾的事是都解決了？”
折玉挑了挑眉，微微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覺得那里不怎么好玩了，畢竟人走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說，還沒解決？”夜鏡川輕扯了下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無比的笑，“需不需要在下幫忙？”
“不用了。”折玉眸光淡涼地看著夜鏡川，“那點小事……嗤！”
十分不屑的語氣。
在場其他人聽得一臉茫然，這兩個打什么啞謎呢？
言子安眨巴著眼睛，看著露出了半張臉的夜鏡川，關注點顯然和別人有所不同：“原來靳大哥你長這個模樣啊？”
夜鏡川看向了他，微微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從始至終，一身氣度風華絕代無雙，自有一番淡沱明凈之風。
也是此時，言子遇余汲茭湲樂秋等人才發現夜鏡川的樣貌只能算得上清秀，剛剛他們最先注意的就是他臉上沉靜淡沱的矜雅氣質……
且被那股氣質所吸引。
反而沒有太過注意夜鏡川的相貌。
這真……奇特。
顧云曳側目，的確，夜鏡川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無論在哪兒都是別人的目光所在。
見顧云曳也看向夜鏡川，折玉斂了下眸，突然就懊惱自己的口快。
不過也只那么一瞬，他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之后，澈玉般的眸子彎起來，陽光下閃著明明滅滅幻影般的光亮，纖薄的唇輕勾，仿如拭去塵埃的珠玉，耀眼璀璨。
一時間，就連隔壁桌的人都看得呆愣了。
顧云曳微挑了下眉，知道折玉會易容，誰知道這張臉是不是真的，誰又知道在這張年輕的臉之后，究竟是弱冠男子還是半老徐爹？
還玩美人計，嘖。
顧云曳眸光淡淡，瞳孔深處平靜無波地看著折玉。
折玉被她這么看著，頓了頓，收起了笑，不想搭理樂秋，目光轉了一圈，看向使勁往嘴里塞米飯的茭湲，轉移話題道：“師侄，你覺得這次文滄宴你能拿到什么名次？”
茭湲愣了一會兒，猛得咳嗽起來，擦！師叔為什么突然問起她？她今天還不夠低調嗎？
內心是崩潰的，但面對師叔的問題不能不回答，茭湲很謙虛：“什么名次啊……這個，我也不知道，文滄宴題目怪……”憋不出什么內容，她看向似乎已經默認自己是上屆第一首席的夜鏡川，“靳大哥，你覺得憑我能得到什么名次？附席可以嗎？”
首席她是不奢望了。
自知之明不能沒有。
夜鏡川淺淡地笑了笑，周身氣質清然，給人的感覺就像輕云一樣舒適：“茭湲的天資很好，認真做任務的話，附席自然是可以的。”
顧云曳瞥了一眼夜鏡川，折玉剛收斂了，這位怎么又……
折玉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茭湲，這個師侄，真是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茭湲感受到了折玉那個方向射過來的目光，頓了下，握緊筷子趕緊低頭往嘴里塞飯。
她哪兒做錯了？哪兒啊！
師叔您別看著我，瘆得慌啊！
樂秋目光掃過夜鏡川顧云曳折玉還有茭湲四人，眸光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