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樂再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嘈雜。
爭吵、推搡并著尖銳的哭音凝成一根刺,刺得她頭痛欲裂,她掄起梨花木幾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閉嘴!”
話一出口,趙錦樂便察覺到了不對,這聲音嘶啞,細如蚊聲,身體也虛弱無力,渾身泛著不正常的熱。
茶杯咕嚕嚕地滾到外間,正扯著嗓子哭的小丫鬟聽得里間聲響,忙小跑進來,見趙錦樂睜著眼,眼淚珠子又開始往下掉:“小姐,您終于醒了……”
外間緊跟著走進一穿著灰老鼠皮坎肩的老婦,她走到離趙錦樂三四步遠的地方便停下,吊捎著眼道:“少夫人醒了,老奴奉夫人命送少夫人去莊子靜養,您醒了也好,倒省得寶鵲姑娘為難奴才。”
“胡說八道!我家小姐病重,在京城尚無法醫治,去了那鄉下莊子豈不是等死?”
“老奴只知主子吩咐當奴才的只能盡心盡力做好,至于寶鵲姑娘說的,實在不是當奴才的能管的。老奴勸寶鵲姑娘也別壞了規矩。”
老嫗左一句老奴,右一句當奴才的,話里行間莫不是在譏諷寶鵲。
寶鵲才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心智尚開,哪里斗得過這種老油子,氣得又要哭。
趙錦樂摘下頭上冰涼的帕子,懨懨道:“扶我起來。”
寶鵲連忙攙扶,又把床上的花開并蒂大紅錦被塞在趙錦樂身后,讓她斜靠在床榻上,省些力氣。
“你們兩個,”趙錦樂指著屋外的兩個粗使丫鬟,“進來。”
兩個丫鬟平日只負責做些連一般仆役也不做的粗活兒,是入不了貴人眼的,冷不丁被趙錦樂點名,不禁心下惴惴。
“少夫人。”
“你們來,好好教教馮嬤嬤規矩。”
“少夫人!”
馮嬤嬤不可置信地看向趙錦樂,她可是夫人身邊的人,趙錦樂怎么敢?!
兩個丫鬟也嚇壞了,馮嬤嬤是夫人的貼身嬤嬤,頗得夫人信任,整個太史府除了主子們外,哪個敢得罪馮嬤嬤?甚至連少爺的妾室孫姨娘,對馮嬤嬤也都恭恭敬敬的,她們如何敢下手?
馮嬤嬤悲憤道:“老仆自四十便跟著夫人來到太史府,二十余年兢兢業業,上對主子忠心耿耿,下對仆役嚴苛要求,從不敢松懈,敢問少夫人因何要懲罰奴才?”
趙錦樂沒理她,眼皮聳搭下來,盯著兩個丫鬟:“怎么,我說話不好使嗎?”
她大病一場,瘦的皮包骨頭,一雙眼睛像窟窿似的黑得嚇人,兩個丫鬟頓時被嚇得癱在地上。
寶鵲雖也惴惴地,但想到她們小姐還病著,太史府就要把小姐扔到莊子里自生自滅,強烈的恨意便占了上風,她大聲呵斥道:“少夫人是主,她是仆,如何打不得?”
“打!”
兩個丫鬟諾諾稱是,硬著頭皮把馮嬤嬤摁在地上,一左一右,照著馮嬤嬤粗糙的老臉扇了下去。
這倆丫鬟平時負責的都是拎馬桶、洗衣服等粗活,手掌糙的要命,哪怕這會兒刻意放輕了動作,一巴掌下去也恨不能把馮嬤嬤的皮刮下去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