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寒直到走出很遠才想明白方才的不適感是出自哪里，自始至終，趙錦樂面對他們太冷靜了，甚至還幾次出言譏諷。也不是宣寒自視甚高，而是冥衛手上個個沾過血，氣勢與常人大不相同，即便是路過的粗莽大漢，也要繞著他們走。趙錦樂不過一個尋常閨閣家女兒，又無武藝傍身，卻能在其實全開的冥衛面前冷靜自持，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之處。

“頭兒？”

宣寒回過神，攏緊披風，確保一絲雨水也落不到背后之人身上，才沉聲道：“無事，走快些，天亮前我們要趕到鹽城。”

***

“小姐，這也太過——嗝——過分了！”

寶鵲瞪著破爛的小角門，眼睛紅的像只兔子。

車夫奉命把鑰匙交給趙錦樂，任務便算完成了，聽到寶鵲這話，也跟著掃了一眼面前這莊子：破破爛爛一推馬上就要掉下來的角門，半新不舊的土墻，和生命力茂盛到都探出墻來的雜草，不知情的怕是還以為是誰家的荒宅呢。

哪里有一點有錢奶奶家的莊子的樣子呢？要知道，哪怕再窮的莊子，都是有管家專門打理不至于荒棄成這樣的。

車夫心里有了猜測，許是馬上就能回京城，人也輕松不少，便忍不住多嘴道：“這院子破是破了些，收拾收拾，少夫人并兩位姑奶奶住還是夠寬敞的。”

寶華冷笑一聲：“真不愧是養在許夫人府里的狗，說出的話也都是許夫人的腔調。”

“你——”車夫氣得直打哆嗦，你了一陣子也沒能說出什么來，憤憤地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待走遠了，才狠狠啐出一口濃痰，呸，什么東西！

不過是被夫人放棄扔到莊子里等死的人，還認不清現狀，耍什么主子威風呢！

住處再寬敞舒坦，人都要死了，還有什么屁用？他老黃倒要看看，沒了主子后，這兩個丫鬟還能再逞什么威風！

趙錦樂神色淡淡：“不過一個車夫，你同他計較什么？”

寶華從鼻子中哼出氣，要她以前脾氣，怕不是要讓人拿柳條抽爛這人的嘴。見她家小姐失事，便連一個不相干的下人都要來踩一踩，真真是許府的好風氣！

寶華恨恨道：“主不主仆不仆的，這許府還自詡書香門第，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她說著給寶鵲使眼色，卻見寶鵲不停拍打著胸脯，試圖中止狂打不斷的嗝兒，專心致志，全神貫注。

這丫頭也就一開始發表了對環境不滿的高見，后來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之中，其專注，簡直讓寶華都嘆為觀止。

她長嘆一聲，絕望道：“寶鵲，你真是只豬！”

“嗝，蜘蛛？”寶鵲驚叫道：“哪里有蜘蛛！”

寶華：……呵呵。

果然，試圖尋求寶鵲幫助的自己，才是最傻的。

寶華深吸口氣，轉移話題道：“小姐，這宅院……”

院子荒成這樣，明顯無法住人，依寶華看，不如先去客棧湊合幾日，再考慮重新買個宅院或者另找其他出路。

寶鵲這會兒倒是清醒了，一拍腦門：“小姐，莊子里肯定有管家的啊，我們找到管家，就能有辦法了！”

不管是派人清理院落，還是再買宅院，有個本地的管家，做起事來才是事半功倍。

寶華壓下差點嘔出的血，啼淚道：“寶鵲，你的腦袋到底是怎么生的？”

若莊子里的管事能指望的上，這會兒早就該在莊子前等著她們小姐到來了。人家沒來，就說明沒把這位“少夫人”放在眼里當回事兒，這種情況下還能指望管事能來幫她們？！

不幫許夫人給她們下絆子都是謝天謝地了！

她第一次認真反思，是否自己小時候沒注意的時候，有什么怪物把寶鵲的腦子給吃了，不然怎么會蠢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