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世界里,除了受困其中的人,其他的無疑全都是冒牌貨。
就連天上掛著的太陽或月亮也不會例外。
然,只是單論眼前的景象的話,它就存在于那里。
又是一個夜晚。
虛假但潔白的月亮一如既往地爬上了天穹。周遭全都靜悄悄的,似乎不管哪里都是一片寧靜的樣子。
待在養育院屋頂的謝逸就這么遙望著那一輪明月。
“也有好幾天了呢……”
通過系統自帶的時間,謝逸知道了這里和現實的時間流速不一樣的事實,且如何換算也搞懂了。
這里的一天相當于現實的一分鐘。
謝逸他們已經在這里待了五天,現實中就已經過了五分鐘。也就是說,在他們三人掉下空洞之后已經過了五分鐘。
當時具體來說發生了什么,謝逸還是能猜到個大概。問題在那之后。
他們掉下空洞之后的事態發展如何,菈恩托露可以及將要趕來援助的娜芙德她們是否平安。
若是再考慮上自己的主線任務,還得擔心地表調查隊的安危。
更重要的是現實中的自己究竟受到了怎樣的創傷。運氣不好的自己萬一正處于瀕死狀態也說不定。
不過說是這么說,解決的辦法還是有的,令人在意的反而是威廉和奈芙蓮之中的誰。具體是誰謝逸現在也不清楚。
說到威廉,前不久他又出門了。
說是想要找納維爾特里詢問情況并商量對策。擔心他的奈芙蓮一并跟了上去。
早上的時候,平時總是第一個起床的愛爾梅莉亞仍然沒有醒來。她的倒下讓威廉很是在意。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要不是像謝逸那樣,家庭發生過什么事情,家人間的感情一般都是最深厚的情感。會擔心、會在意乃是人之常情。
即使這里是夢境也一樣。
“有點羨慕吶……又有點冷。”
感慨著威廉與他家人的感情的謝逸看見了零星地飄下來的雪花。
“也是,這里的季節已經到了冬天呢。”
謝逸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雪下的瞬間。只是,出生成長都在南方的他,不可思議地沒有太多的感想。
——或許,是因為連這也只是假象的緣故吧。
想不出來為什么的謝逸隨便找了個理由來搪塞自己。
然后,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想要更多地感受下雪的氛圍的謝逸決定再待一會兒。
“……嗯?”
這一待謝逸就發覺到了異常,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不對勁。
安靜得有點可怕。
察覺到情況有異的謝逸在養育院的屋頂上站了起來,然后環顧四周。
乍看之下,感覺沒有任何能稱得上是“奇怪”的地方。
平緩的坡道,通向各處街道的短短階梯。傍晚住宅區散發著特有的微微辛香料氣味。
即使稀少,街上仍舊有著理應正趕著返家的人們——
“啊……開始了嗎。”
問題出在那些人們當中。有幾個人不知為何杵在路邊,一動也不動。
他們的目光都各自朝著不同方向。
有人望著天空,有人望著地面,有人望著前方。然而就單純地從表面上看,他們臉上的神情很明顯是在發呆。
“這下子事情大發了呢……”
繼續放眼望去,市區中有幾處看得見火光。困惑及混亂的聲音,也微微地隨風傳來。
在可見范圍內,陷入忘我狀態的人大約占整體的兩成。
然而,旁人突然停止動作的異常,正在剝奪著其余八成民眾的冷靜。
這樣看來,狀況真的不妙。事態發生范圍極廣,而且異變似乎同時進行于所有地方。
“唔哇——”
謝逸正打算跳下屋頂,然而在這之前,他無意間往某個方向瞥見了驚人的一幕,因而不由得停下了動作。
順著謝逸的目光看去,在那里的是提著大概裝了各種食材的購物籃子杵在原地的女子。
那似乎跟失去意識不同,看起來只是忘我地愣住了而已。
然后那名女子動了。她狠狠地咬住了某個應該是她家人的男子的肩膀。
大概是主動脈被咬斷了吧,男子的肩膀隨即有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不過在那之前,男子死命地將女子身體推開了。
失去平衡的女子倒在地上。隨后,她緩緩起身。
意外就此展開。
即使月光很亮,但還是有很多細節沒辦法看清楚。
不過,即使如此,謝逸也能親眼看到,大概是從那個女子的嘴部,有別的東西正要長出來。
緊接著,被咬的男子也出現異常了。
不知何時,本應噴涌著鮮血的肩膀不再流血,轉而慢慢地長出了好像是青紫色的某樣東西。
看上去和女子那邊的一樣,都是像觸手的玩意。
當然,實際上那并不是觸手。
從那兩個曾經為人,如今已然化身異形的生物上收回目光,謝逸跳下了養育院的屋頂。
“果然是‘穿鑿的第二獸’呢。”
無頭無尾,有著無數黏滑的形似觸手的針取代鱗片長在身上。那些針可以自由伸縮,時而發揮有如柔軟纖毛的功用,時而成為銳利的毛刺穿獵物。
這就是“穿鑿的第二獸”,徘徊于地表的十七獸之一。
這代表的事實只有一個。
混亂就這么發生了。
就像是看準了某個時機一般。
……
打算采取行動的謝逸進到了屋里。
異常事態已經發生了,還能無動于衷的人才有問題。
不過,就連屋里都發生了異常。
“愛爾梅莉亞?”
本應仍舊在床鋪上沉沉地睡著、怎么叫也叫不醒的愛爾梅莉亞不見人影。
“法爾可?溫德爾?赫雷斯?”
本應在房間呆著的小家伙們亦然如此。
叫了沒有回應,打開房門也看不見人。
就在謝逸待在屋頂上的短暫空檔里,所有人都消失得不知去向。即使觸碰被褥,也感受不到溫度。
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在那里。
“……哎。”
微微嘆了口氣,放棄尋找的謝逸靠在了窗臺上。他在等威廉和奈芙蓮趕回來這里。
這要不是原本就知道發生這種狀況,謝逸恐怕沒辦法像現在這么冷靜。
不過,就算事先不知道,這也算不上事出突然。
作為預感,不久前謝逸感受到的異常就有一部分是來自于此。
畢竟下雪這種事,小孩子應該是最感興趣的才對。
特別是昨天,謝逸才聽見小家伙中一個叫法爾可的男孩盼望著下雪的充滿期待的話語。
然而時至今日,雪是下了,為此感到興奮并開始玩鬧的人卻沒有如期出現。
或許再也無法出現了也說不定。
即使如此,無人欣賞,也無人在意的雪花仍舊緩緩地落著。
此時此刻,整間養育院、不,或者說整座寇馬各市,都被籠罩在這個獨特的夜晚特有的靜謐之下。
歷史的車輪開始轉動。
一切都會在今晚結束,也都將于今晚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