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參元寺啊,云映這耳朵里時時都是誦經聲,還有就是晨鐘暮鼓,云映要陪在王上身邊聽禪、誦經、抄經書,一天下來已無人形。
晚膳后,陳子湘要聽主持講學,云映一想到百里的屋頂正好能看見自己屋里,偏偏他又愛上屋頂,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屋里沐浴了。
參元寺的后山,據說有許多野獸出沒,剛到參元寺時就有僧人提醒不要去后山,野獸生得好的地方,那水質必也是極好的。
云映一路轉到后山,果然見到了一個深潭,清澈的泉水從山上流入譚中,一路過來沒有見到任何人,安全!
云映下到譚中,這山中的水果然不一樣,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這一天不動更累啊。
“你認不認識路啊?”
“我認識!跟我走,就在前面,你快點。”
“哎呦!這天都快黑了!真是!”
有人?
云映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一頭埋入水里。
“百里大人?”
“你們怎么到這里了?這是后山。”
“啊?后山,百里大人,都怪他,我們迷路了。”
“哦,幸好你們沒往前走,前面有水妖!回參元寺往這邊走。”
“好好好,多謝百里大人!快走!”
人聲漸漸消失安靜了一會兒,應該都走了吧?
云映從水中探出,只露出一雙眼,百里站在岸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個百里,怎么哪都有他?
見云映露出頭來他才轉過身去,真怕她在水中淹死。
“你且放心,百里大人替你在岸上守著。”
什么放心?他在這里更不放心才是吧。
云映趕緊從水里出來,擦凈身子,穿好衣服,只是頭發還濕漉漉地搭在肩頭。百里站在那,姿勢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百里才笑著開口:“這么快就完事了?水妖?”
“是!多謝百里大人關心!”云映此時的心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出,他幫了自己固然該謝,但借此戲弄自己又著實可恨。
百里這才轉身,見她頭發還濕著,眉頭一皺。
“轉過身去。”百里說道。
云映見他表情古怪,不由地拉住衣角:“干嘛?”
“不會害你的!”不由分說,百里拉著云映肩頭一轉,云映只能在心里盤算著若真的打起來,能有幾分勝算。
云映謹慎地想著,脖子后面卻傳來一陣溫暖,他是在幫自己烘頭發,用內力?
云映一邊感受暖意,一邊放下了戒備:“你……經常這樣做?”
百里:“什么?”
云映:“這樣給姑娘烘發?是紅薔嗎?”
“砰!”沒得到回答云映的頭上就挨了一下。
“哎呀!疼!”云映吃痛叫了出來,滿帶怨氣。
“你想什么呢?”百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惱火“紅薔是我的朋友!我這功夫都是被我師父練出來的,小時候愛搗亂,師父就罰我用內力煮飯,久而久之也就運用熟練了。我……我可沒給別人烘發過。”百里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加上這一句,只覺得……應該說。
“哦……”云映答道,心里甚至還有一些高興,莫非……是榮幸?
“你的頭很疼嗎?”百里問道。
云映:“不疼,這算什么啊,我們戰場上受過那么多傷,哪有喊過疼的啊?”
“你好歹也是個女子,竟沒學得半分愛惜自己,你不怕你娘親知道了心疼嗎?”
云映眼中暗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我娘親已經不在了,父親也是,是楊塵把我撿了回來。”
百里一愣,轉而又恢復鎮定:“去世的親人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他們一直都在,我也是,誰還不是個孤兒啊?”
云映鼻頭有些酸澀,她向來把這些思念都埋在心底,連楊塵她都不敢告訴,怕他擔心,可百里的話卻讓她找到了一分慰藉,大概因為都是苦命的人吧。
“今日這分恩情我銘記于心,今后一定會對你好的!”
百里嘴角含著笑意:“你想當我娘親?”
云映搖搖頭:“從今以后,我們就是兄弟!”
百里有些無奈,她果然已經忘記自己是女子了。
“發帶拿來。”這長發總算是干了,百里伸手,云映把發帶遞給了他。
不一會兒,百里便束好了:“看看,好看嗎?”
云映走到譚邊,映著水光:“嗯!好看,你束得真好。”
百里一臉實誠:“我束這個發最好看,我也只會這一個。”
云映表情不自覺僵住,這人果真自大,不要緊,以后我們是兄弟,我要照顧他!
“快回去吧,再遲就趕不上晚膳了。”
話音剛落百里就抱著手走到了前頭,云映反應過來時他已走遠了,夜一深,林子里就傳出了奇怪的聲音,云映打了一個冷顫,趕緊跟了上去。
“兄弟,等等我!”
百里和云映果然遲了晚膳,大家伙都吃完了才到。
寺廟有寺廟的規矩,縱使他們一個是御前侍衛,一個是禁軍統領,都是逃不過的。浪費了原本為他們準備的食物,有悖于清修的原則,給了兩人一人一個饅頭就罰去抄經書了。
左手拿著饅頭,右手的揮著筆,兩人何其凄涼。
云映不禁嘆了一口氣:“兄弟,都是我連累了你。”
百里微笑:“無礙,我們是兄弟!”
云映感慨,這就是兄弟情啊!
百里打了一個哈欠:“只是,方才內力使用過度,有些乏了。”
云映眼中充盈著關切:“那你便早點休息吧,我幫你抄。”
百里帶著倦容,點了點頭:“好,兄弟有勞了!”
“對了,”云映忽然想起“今日你為何會出現在后山?”
這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去碰見什么猛獸嗎?百里答道:“打獵,不過先遇見了你。”
云映心生愧疚:“今日,我耽誤了兄弟不少事,實在有愧于你,你便早點休息吧!”
“嗯,好。”百里微笑點頭,心下無奈,這姑娘,看起來挺精明的,傻起來怎么能傻成這副模樣?
百里醒時,這夜已過了大半,云映的手里還握著筆,人已經睡著了。
也是,讓她一介武夫抄書,真是難為她了,又不是兵書?
百里小心翼翼地準備將紙從云映腦袋下來挪出來,她卻死死按住了,一邊還嘟囔著:“不能,不能,不,不能。”怕是做夢還在抄書吧?
無奈百里只能湊在她身邊寫,從她中止的地方接著向后寫,一手越過云映撐在桌上,一手拿著筆,低頭看了看云映,睡得可真香。
清晨的鐘聲響起,寺廟里漸漸有了人氣,僧侶們開始生火準備早膳,還有在庭院中掃地的,這個季節落葉很多,能夠依稀聽見大掃帚掃葉堆的聲音,誦經聲也一如往常。
“施主。”一個小和尚進來了,百里頷首,他已經把抄的經文都準備好了,除了被云映壓著的那張,只是這云映還睡著。
“施主?施主?施主!”
云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是百里在叫自己,便問道:“百里?你什么時候出家了?”
百里冷笑:“出家?我才舍不得,快起來。”
“哦。”云映直起身來,許是趴在這桌上的緣故,脖子、背、腰都感到酸痛。“完了!經書!”
百里把最后一張收起來,交給了小和尚,轉而又對云映說:“你昨夜都抄完了,你不記得了嗎?”
“是嗎?”那自己怎么不記得了?
“快起來,今日要下山。”百里站了起來,拍了拍已經皺了的衣裳。
“好。”迷迷糊糊地,也許是沒有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