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市集,是陳國最熱鬧的,這里有來自各地的美味,各種珍稀古玩,精巧器皿,最新的首飾,最精致的服飾,這里應有盡有,百日里人流絡繹不絕,熱鬧非常。
陳子湘著便衣,同赤努使臣扎哈爾走在大街上,云映、百里緊隨其后,作為護衛。
扎哈爾走在街上,目不暇接,這是赤努沒有的風景。
扎哈爾感嘆:“這陳國王都果真聞名不如見面,只有真正到了才能感受這樣的盛況!”
陳子湘微笑:“若是赤努愿意同我國修好,陳國有的,赤努也會有。”
扎哈爾收斂了自己的驚訝:“赤努自知不如陳國,但絕不乞討。”
陳子湘仍舊噙著笑:“那是自然,陳國尊重每一個友邦,皆是上賓。”
原本瀟湘樓的舊址,在修繕之后,一直空著,畢竟出過人命,沒有哪個做生意的喜歡這個兆頭。
對面鋪子的小二,站在門口招攬,一瞧見云映,愣了一下,不自覺往后撤了一步。這個,也沒那么可怕嘛。
路過新瀟湘樓的時候,門口的姐姐們看見百里,連連招手示好,百里也一一微笑回應,云映癟了癟嘴,她們怎么沒看到我?
扎哈爾被女人的聲音吸引,轉過頭去,又是一番驚嘆。
扎哈爾:“這莫非就是……!”
“正是。”陳子湘點頭道“若是扎哈爾大人公務不忙,也可以帶著部下來喝喝酒,看看歌舞。”
扎哈爾感慨:“王都多佳人呀!”連步子都走慢了些。
百里看著云映失落的樣子,湊到她的耳邊:“你也好看。”
“嗯?”云映回過神來,耳根通紅,眼睛不住地四處轉:“不是……”
百里詢問:“那你為何那般失落?”
難不成百里將自己的失落看成了女人的爭風吃醋?云映解釋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陳子湘回過頭來,一臉疑惑。
云映慌忙解釋:“陛……公子,無事。”
“哦。”陳子湘又轉過頭去。
百里一臉看好戲似地看著她漲紅的臉,云映只能埋怨地瞪著他。
王宮,御書房。
陳子湘這才坐上這個位置幾個月,頭發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愁一愁,光了頭啊。
這白天要和使臣討論議和事宜,還要防著這使臣使詐,能和最好,動兵傷的都是黎民百姓,等到這晚上啊,還有這堆成山的奏折要批,后宮吧,不安生,前朝吧,勾心斗角,虧了那幾個叔父,當年爭王位爭得頭破血流,定是不知其中辛酸啊。
“陛下!陛下!”一個信使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一旁人趕緊攔住。
“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信使:“總管!我有要事稟報!北境要事!”
“那也不成,御書房豈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陳子湘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喊道:“進來!?”
“是,陛下,還不快進去!?”
信使風塵仆仆,一進門便跪倒在地,甚是勞累:“陛下,楊元帥叛變了!”
陳子湘了然,赤努要和陳國議和,若楊典軻一心推翻這個王位,此時他必須跳出局,只是沒有想到,這么迫不及待。
陳子湘:“朕知道了,他帶了多少人馬走了?”
信使:“未帶一兵一卒,但是……”
陳子湘微怒:“說!”
信使:“臣離開北境之前之前,北邊傳來消息,楊元帥……不,楊典軻成了赤努的新王!”
“什么!?”陳子湘驚訝,赤努和楊家一直是合作才是,怎會突然之間將王位拱手相讓?
信使:“臣臨走之前也只是聽到了這樣的傳言,至于真實與否,怕是還要等確認。”
他楊典軻既然敢不帶一兵一卒離開,他便是有極大的把握,這件事八九也坐實了,雖說陳國不是只他一人一家能領兵打仗,但他確是最有能力的,最有經驗的,如今的北境大軍,雖人數眾多,但恐難敵赤努。
接下來的幾天,連連傳來慘敗的消息,楊典軻對北境布防了如指掌,北境還沒來得及更換防線,楊典軻就開始了猛烈的進攻,北境防線已經失去了涂冉這個大本營。
更為奇特的是,在開戰之際,楊典軻總會提前向空中發射一種粉末炮彈,隨即就有大量陳國士兵陷入癲狂,開始打自己人,戰士們一邊要和赤努作戰,一邊還要防備著身邊的戰友異變,整個北境人心惶惶,潰不成軍。
“是無憂散。”百里插著雙手,倚在墻邊,他們已經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但除了噩耗,幾乎想不出任何方法。
陳子湘面容憔悴,但仍強打著精神:“那是何物?”
百里:“之前在昭平山的那支死士軍隊,便是中了此毒導致的,而且典籍記載,當年楊建康所帶領的奇兵,應該,也是一個死士軍隊。”
“好一個天降奇兵!”陳子湘怒錘桌案,當年為陳國打下江山的是死士,如今要毀了陳國的也是死士,這個把戲究竟要玩到什么時候!?
陳子湘:“你之前說楊云映也中過此毒,但現在以無礙,解藥呢?”
百里:“我并不知解藥如何煉化,還需去問問梁往。”
自從楊典軻叛變,楊歸就被打入了死牢,但梁往并不在死牢里,反而成為了宮中御醫,偶爾還會頗為張揚地同百里打招呼。
醫署內,梁往一人在制藥間擺弄著。
“梁往。”百里聲音低沉,梁往嚇得趕緊回頭。
梁往:“我說師弟,你能不能不這樣嚇我,師兄還想多活兩年呢。”
百里冷著臉:“若你想多活兩年,就把無憂散的解藥全部交出來。”
梁往無辜:“那解藥我只有一顆,若不是怕你心上人遭遇不測,我才不舍得拿出來呢。”
百里皺眉:“那你可知那解藥如何煉化?”
梁往嘆氣:“若是我知道,那解藥定不止一顆了啊,那解藥是無上師尊賜的,給我防身的,但,既是要補神魂,定是要拿神魂去填,救人必定也傷人。”
梁往所言不錯,以現在陳國面臨的處境,此毒,無解。
梁往:“此事雖然我幫不了你,但今后,如果有別的事情,需要我,你盡管開口,你也不必在師兄面前裝作老成的模樣,現在不在梵境,我也永遠是你的師兄。”
百里警惕:“你為何要幫我?”明明那日在大殿之上,將自己逐出的人是他。
梁往終于將器皿都收拾好了,拍了拍手上的灰。
梁往看著百里:“若那日我不攔著你,那些長老定不會放過你,我不想也看你成為死士,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我知道你怨我,欠你一個真相,我也不知道真相,我也沒有去探究,因為我知道,那個真相,會毀了上穹殿,毀了師弟們,我不想成為第二個上炎殿。”
百里抓住梁往的衣襟:“你這樣對得起師父么!?大師兄!”
梁往的眼睛直視百里的雙眸:“對得起,師父已去,我能為他守住上穹殿!”
百里放開雙手:“我會手刃兇手,與上穹殿無關,你大可放心,上穹殿殿主!”
御書房。
扎哈爾:“陳王陛下!”
扎哈爾跪在屋內,驚慌失措。
陳子湘已對這個使臣不耐煩了,說:“若你能將議和陰謀全盤托出,朕能留你個全尸。”
扎哈爾急了:“陳王陛下,議和是真!臨行前我主囑托也是真,這楊典軻如今殺害我主,篡我國王位,在下真不知情!臣已傳數封書信回赤努,但無一回信,恐怕赤努已盡得楊典軻掌控!”
這扎哈爾如今也回不去了,留著還怕是赤努的奸細,如此事態,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來人!”陳子湘傳喚,兩名侍衛進到屋內:“殺。”
“陳王陛下!陳王陛下!”一旁侍衛要拖扎哈爾離開,扎哈爾仍然死死地擎在地上:“數月以前,赤努南北兩王爭權,突來的軍隊把北王打得全軍覆沒,若是南王早有如此神兵,怎會多年耗著,如今想來,當時定是楊典軻的部隊,楊典軻利用完南王,一統赤努,便要取而代之,但他絕無心赤努百姓,否則他不會在戰役中對赤努軍隊大揮利刃,如今他又利用赤努百姓的性命為他行造反之事,赤努危在旦夕啊!”
陳子湘揮手:“放開,”侍從這才撤了下去。“你繼續說。”只要他愿意說,他就有用處。
扎哈爾舒了口氣:“陳王陛下,赤努國建立以來,并非良久,而正是與陳國同時建立,陳國戰勝,不少戰敗國的王族們,帶著軍隊、親人,渡過茫茫戈壁,來到赤努,在此之前,我們甚至不知道沙漠另一邊還有人,原本的赤努是以部落為居,安寧祥和,但王族們去了后,紛紛拉攏部落,赤努資源匱乏,他們便以此為誘,巴結各大部落,幫助他們建立自己的政權,多年的的戰亂,使赤努百姓活得愈加困難,被陳國打敗的老王族,對大陳留有畏懼之心,不敢來犯,但老王族死了以后,新王族讓我們來陳國搶掠,不然大家都活不下去了!這才挑起戰亂!”
陳子湘怒斥:“你赤努百姓是人命,我陳國百姓就不是人命了嗎?若不是你們選擇了戰亂,如今怎會喪國!?”
扎哈爾猶豫:“陳王陛下,赤努沒有喪國。”
陳子湘疑惑:“何意?”
扎哈爾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包裹,里面裝著一個塊狀的物件。
扎哈爾:“陛下!赤努國印奉上!”
陳子湘瞳孔微張,甚是訝異:“呈上來。”
打開方巾,里面正是赤努的鐵制國印,赤努少金屬,看這國印磨損程度,是真。
陳子湘問:“你這是何意?”
扎哈爾陳情:“我出使前,我主將國印交給我,他已料到會出現變亂,囑咐我,若陳王陛下是信得過,能托付之人,便將國印交于您,若不是,便將國印毀了,絕不可落入奸人手中,在下來王都的這些時日,陛下日日為國事操勞,盡心盡力,是為明君,王都百姓生活安定,富裕祥和,是為治理有方,赤努能由您來治理,是赤努之幸,是百姓之幸,祈求陳王陛下,救救赤努!”
這使臣,在危急關頭敢做這樣的決定,南王命他出使,將國印交于他,果真是沒有看錯人,日后,這國印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陳子湘承諾:“今日我收下赤努國印,許來日赤努百姓安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