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娉。”

“誒，小姐。”青娉一邊做著女工，一邊回答著衛望卿，即使衛望卿此時只是坐在樹下桌邊，一手撐著腦袋看著樹干發呆。

想當年為衛望卿選侍女的時候，多少人爭著搶著要來，可偏偏選了青娉，當時說，因為青娉是最細心、有耐心的，說著好像衛望卿很難伺候一樣，原本搶奪名額的人都對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如今侍奉了衛望卿兩年多，難伺候倒沒有，但這細心和耐心確實是最關鍵的，不然像衛望卿這樣發呆一下午，叫了幾十遍“青娉”，卻什么話也沒說，換作其他人，早就不搭理了。

衛望卿嘴里又喃喃一句：“青娉啊。”

青娉認真地看著手中女工：“誒，小姐。”

“你說……”衛望卿嘀咕“為什么總會想起一個人呢？”

衛望卿坐了一下午終于開口了，青娉也終于把注意力從手上移開。

青娉：“小姐說的是哪種‘想’？”最近小姐有些古怪，每天早上興高采烈、精神倍兒好，但到了下午整個人都呆呆的，總愛坐在這里，看著這棵樹發呆。

衛望卿仔細思考：“見不著就想的那種。”

青娉心下吃驚，小姐可是喜歡上了誰？

青娉連忙問道：“小姐想的是誰？”

衛望卿搖了搖頭，不答，眼睛定定地看著樹干、看著葉子，有些出神。

青娉換了問題：“那小姐想到那人時開心嗎？”

衛望卿臉上綻開笑容：“開心。”一瞬即過，臉上又蒙上一層失望“但也不開心。”

青娉：“小姐為何不開心？”

衛望卿煩憂：“因為每個人都會離開。”

青娉看不懂，小姐怎么又走了憂郁美人的路子呢？

青娉開解道：“那要看小姐所說的是什么，若是生老病死，那離別在所難免，若是離開某個地方，能離開就能留下，只要小姐用心，就一定能留下的。”

“真的么？”衛望卿有些懷疑，把一個人留下來的方法有很多種，把他關押起來，也是留下來，但若要一個人心甘情愿地留下來，多么難呀，更何況百里，是那樣一個果斷、決絕的人。

青娉重重點頭：“如果是小姐，就一定能留下來！”

青娉這沒有邏輯的話倒讓衛望卿有了些觸動，她還沒有試過就否認了自己，這不是衛望卿。

世上來來往往的人那么多，但百里只有一個，我一定要把你留下來！

看衛望卿終于有了些精神，青娉也高興起來。

青娉：“小姐，要吃些點心嗎？”

衛望卿點頭：“要！”不吃飽喝足，怎么迎戰敵人？“等等！”衛望卿叫住青娉“給百里公子也送一份！”

青娉看著衛望卿欣喜的樣子，頓時豁然開朗，我說呢，這些日子小姐怎么上午下午像兩個人，一到下午就失了魂，還以為中了邪，原來是上午給她醫治的百里公子走了，小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方易苻，書房。

方易苻坐在椅子上，向后靠著，終于有了一點時間閉目養神。想來大伯在這位置坐了這么多年，也是這么辛苦的。

方易苻：“汾郡、岱陽郡的水患如今進程如何？”

方蘭洲慚愧：“還在處理中。”一周前，汾郡上游大堤突然崩潰，還未到放水期，這大堤一崩，堤壩里儲蓄的水洶涌而下，汾郡、岱陽郡被突然的水患所襲，莊稼、良田都被淹沒，不少房屋都被大水毀壞，還有一些沒來得及避險的百姓在大水中失去了性命，再過幾個月就要入冬，百姓的生存都成了問題，不少百姓都在暴動，汾郡、岱陽郡都面臨著危機。

此事一出，方蘭洲就立即前往汾郡，但這水哪是那么容易能泄的？更何況這兩年江南稅收都不多，如今面臨這等大事，都缺了銀兩，但向朝廷上報后，朝廷百般推脫不肯出錢，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方易苻：“可有查到大堤崩塌的原因？”

方蘭洲：“還沒有，但此事絕不是天災，每日都有人檢查大堤，絕不至于出現崩潰的情況，此事極有可能是人為。”

方易苻：“那依你所見，何人從中得益？”

方蘭洲深思：“岱陽郡有個氏族，在水患之前囤積糧食，有哄抬物價之嫌。北方士族從前希望和汾郡、岱陽郡交好被拒，如今汾郡、岱陽郡暴亂，江南五郡失了民心自然是他們樂見的，但細細想來還是有蹊蹺、還有一人……”

方蘭洲停頓片刻，睜開眼才看見方蘭洲猶豫不絕的神色。

方易苻：“接著說。”

方蘭洲：“不知大伯可從百里處聽說那人可還活著？”

若是五郡失了民心，和北方矛盾沖突加劇，那陳子湘正是坐享其成者，可是他到現在也未曾露過面。

“他沒說過。”方易苻說道“但也不能證明那人已經死了。”

若是那人活著，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又要被打亂，雖然國內如今矛盾沖突不斷，但沒有百姓無辜死去就是好的結果，若是那人還活著，恐怕這個國家還要遭受一番戰亂，到那時候定要比兩年前更要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