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和張媽在廚房預備第二天的早飯,聽到隱隱約約的琴聲,她出了廚房仔細一聽,這琴聲清和淡遠,如人在月下行吟,這曲子好像有些熟悉,好像曾經(jīng)聽別人彈奏過,但印象又很模糊。
張媽看月仙從廚房出來,說:“你還不知道吧,咱少爺還會彈琴呢,他可是長舒先生的學生?!?/p>
“長舒先生?”
“你不是本地人你當然不知道,長舒先生的名號在我們這兒可是響當當?shù)?,連我一個做飯的都知道?!?/p>
“那是什么人?”
“長舒先生是有名的琴師啊,哦,對了,是英子小姐的舅舅呢,這么說少爺和英子小姐還是同門?!?/p>
月仙想:原來他還懂琴,難怪他舉手投足間那種風神氣度如此熟悉,他彈奏的風格清和淡遠,剛剛那首曲子我又好似聽過,難道他與荇池派有什么淵源關系?
第二天月仙又聽到琴聲,她循著琴聲走去,看到孫逸飛坐在花園的亭子里彈琴,她輕輕走了過去,琴聲于清和淡遠之中又加入了瀟灑自由的感覺。孫逸飛眉頭微皺,知道月仙已站在他在身邊,但仍舊目不斜視。
月仙發(fā)出了一聲嘲諷的笑聲,琴聲慢慢停了,孫逸飛道:“何故發(fā)笑?”
月仙說:“常說琴聲與心境相和諧,選曲子也要選適合自己彈的,這首曲子應要彈出瀟灑放曠之感,我看少爺可能練錯曲子了?!?/p>
孫逸飛低頭輕撫了一下琴,說:“你也懂琴?”
月仙說:“我不算懂,我有個故人可以說是個琴癡,我彈得一般,但我會聽。”
“故人?琴癡?我倒是想認識一下?!?/p>
“都說是故人了,自然是不在了?!痹孪烧f這句話后又生怕自己說漏嘴了,但細想也沒出岔子。
月仙接著又問道:“少爺可知道荇池派?”
“你也知道荇池派?”
“我當然知道,那少爺可知道玉容仙子?”
“那是我祖師爺了?!?/p>
月仙心里一驚,想不到駱城和孫逸飛之間還能扯上這些聯(lián)系,她一時恍惚,說道:“我那故人便是玉容仙子的師弟。”
“啊?我祖師爺……算算都是一百多年在世了,你故人?怎么可能?”
月仙意識到自己迷糊了,只得說:“哦,不是,是我那故人的師傅是玉容仙子的師弟。”
孫逸飛只顧猜測月仙所說的故人是不是她以前的情人,完全沒注意到月仙吞吞吐吐的樣子。
孫逸飛又問道:“你的故人,是不是你之前說的老爺?他可是你的丈夫?”他說完又覺得自己好像不該問這么多,但是他又很想問。
“是的?!痹孪纱鸬馈O逸飛從這一聲“是的”里聽出月仙的思緒已飛到很遠,更加后悔這么唐突地問她這些事情。
月仙也想從這個話題上轉移開來,便說:“少爺昨晚彈奏的曲子可否再彈一次?”
“這首曲子你也知道?”
“我只覺得聽過。”
“這首曲子叫《松間行》,是我?guī)煾岛芫靡郧皞鹘o我的?!?/p>
月仙越聽越覺得熟悉,回憶也開始清晰了展了開來。那是駱城帶她去玉容仙子那里時,玉容仙子給他倆彈奏的。玉容仙子琴藝超群,而且他生得面如芙蓉,嬌媚之態(tài)勝于普通女子,《松間行》是玉容仙子所作,他的演奏與孫逸飛相比,更能體現(xiàn)一種超塵絕俗的姿態(tài)。
孫逸飛彈完,月仙想,他昨晚彈的感覺還比較貼近原作,今天彈的就完全不是那個味道了,忍不住又想諷刺他,說道:“少爺?shù)那永镂疵庖蔡嗨妓髁?,樂聲是隨心流出來的,而不是你苦苦想出來的?!?/p>
孫逸飛也知道剛剛他沒能做到身心放松,所以曲子彈得有些生硬了。他感到詫異的是月仙對樂曲的理解能力竟如此強,可能都已經(jīng)在自己之上了,她到底是什么來歷呢?
月仙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對話,像是小杜和一個女人在說話,仔細一聽,是英子的聲音。月仙想到英子手上的鐲子,心里突然就開始慌亂起來,忙說:“張媽叫我了?!北阙s緊走了。
孫逸飛看她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驚慌,明明沒聽到有人叫她,她卻匆匆走了,覺得她向來行事古怪,也懶得管她了。
英子朝他這邊走了過來,笑容明媚可愛,他也不自主地就迎了上去,英子說:“剛還聽到琴聲呢,我來了就停了?咦,剛剛月仙姐姐不是在這兒嗎?我看她急匆匆地走了,我又不是妖怪,還能吃了她?”英子表面笑著,實則心里有氣。
“她呀,我也不知道,剛剛還在這讓我彈呢,彈完還挑我毛病?!睂O逸飛一和英子說話,瞬間感覺輕松許多。
“她還挑你毛病,你可是我舅舅最得意的弟子了,她是誰,她彈得很好嗎?”
“她說她不怎么會。”
“我看未必吧,不然她怎么懂琴?”
“說是有個故人是琴癡?!?/p>
“故人?是相好的吧,我們都是女人我就知道,我覺得月仙姐姐像是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的人?!甭牭接⒆舆@番話,孫逸飛覺得心里被刺了一下。
“哦,她還知道玉容仙子?!?/p>
“是嗎?按理來說知道祖師爺?shù)娜瞬⒉粫喟。蹅冘舫厍倥梢彩堑轿揖司饲懊嬉淮砰_始發(fā)揚光大的?!庇⒆右灿X得月仙來歷不簡單,心想一個丫環(huán)還懂琴,還知道玉容仙子。最讓英子忌憚的還是幾次看到月仙和孫逸飛在一處。
英子看到母親在招手喊她回去,忙對孫逸飛說:“舅舅說你很久沒去看他了。”
孫逸飛說:“知道了,我過陣子一定去。”
英子在心里念道:“呆子,意思是幫你找個理由去看我。”羞澀地看了一眼孫逸飛便趕緊走了。
英子走遠后開始露出不高興的神色,文夫人看到便問:“逸飛又是說了什么惹你生氣了?”
英子心里的氣終于可以撒出來了,說:“我就不懂了,一個當下人的有事沒事往少爺身邊靠,這算什么?上次還關起門和逸飛呆在書房里?!?/p>
“好啦,你用得著這么氣嗎?就是個下人而已,也就你這么沒出息,還把個下人放在眼里,而且她可能也沒那些個念頭,是你想多了?!?/p>
“她不是心里有鬼,怎么會看到我來了就趕緊躲?”
英子雖然在生著氣,可依舊走得穩(wěn)當優(yōu)雅,隔遠了看全然看不出來她有什么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