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奕輕笑了聲。

從他的角度，能很清楚地看見她頭頂的王冠。簡單又高級的樣式，上面綴滿了璀璨的珠寶鉆石。

“公主殿下。”他說。

“嗯？”喻筱澄沒聽清。

“你是公主嗎？”

“不，我是女王。”喻筱澄調皮地反駁道。

她真有趣。伍奕想。

水晶燈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華爾茲曲調在耳邊流淌。

這一切就像是夢境一樣，喻筱澄多么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醒來。

可這支舞曲已經臨近尾聲。

他們的舞步隨著音樂逐漸變慢，變緩，最后停止。

意猶未盡。

喻筱澄仍攀著他的肩不肯放開，他也仍攬著她的腰沒有放手。

她還沒有準備好結束。

“可以……再跳一支嗎？”

最終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這個請求。

媽媽說，女生要矜持，她自己也明白，有時候太過主動的女孩會讓人覺得反感，可是在他面前她沒法做到被動。

“好啊。”伍奕說。

于是他們又跳了一支舞。

這次喻筱澄心里沒有緊張，她全身心地享受著屬于她自己的短暫的幸福。

崇拜一個人，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一個不平等的位置，從此以后，他是她的光芒，她會追隨他的腳步，天涯海角。

只不過有時候會覺得很累，滿腔熱情的付出得不到回應總是叫人難過，她的心畢竟是肉長的，也會痛。

她被他環(huán)在懷里，旋轉著，旋轉著。她從未離他這么近過，她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連女生都會嫉妒的皮膚，甚至皮膚上細微的毛孔。

他的眼睛迷人又漂亮，，讓人忍不住在他的目光里沉淪。

可她明白這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的幻象。

何佳楠在一旁看著他們，她知道。

這世上總有太多的事不盡人意。他是王子，可自己卻不是他的灰姑娘。

“我做夢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和你跳舞。”她說。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直跳下去。今天你是壽星，我滿足你一切愿望。”

“不……”

就算一直跳也會有結束的那一刻。

注定沒有結果的事情，最好不要過多糾纏，這樣全身而退的時候，才不會受到太深的傷害。

“你知道嗎，我從初中一年級就開始喜歡你了。”

那時他剛出道一年，還沒有大紅大紫，可喻筱澄知道，以他的長相，紅是遲早的事。

“這么早？”伍奕說。

“嗯。”

“其實你教會我很多東西。我因為身材原因在同齡人面前感到自卑的時候，看著你每天那么努力的工作，才十八歲就出道在娛樂圈打拼，一個人闖出一片天地……然后我想，我也要像你一樣那么努力又積極上進地活著。這么想著，全身又充滿了力量。”

喻筱澄鄭重其事地跟他講自己追星的心路歷程，伍奕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可能沒有辦法懂粉絲的心情，我們因為你的委屈跟著難過，因為你的開心跟著快樂……你是我們的信仰。”

不知道為什么，眼眶突然濕了。

她會為了他連軸轉的工作行程心疼，她會擔心他的飛行航班是否能安全降落，她會因為他取得的每一個成就而歡呼雀躍……而這些他全都不知道。

喜歡他的這幾年里，她大部分時間想的都是他。

可他有女朋友，有他自己的生活。

她該不該繼續(xù)自己的這場獨角戲，還是……她應不應該給自己一個解脫。

“伍奕……剛才我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支華爾茲也臨近尾聲了。

她記得在機場，他冷漠地忽略了她遞過來的情書，也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一句話都不愿意多說的樣子，還記得他誤以為自己是私生飯的時候厭惡的語氣和表情……她記得他跟何佳楠親昵的點點滴滴，他副駕駛上遺落的唇釉，還有他戴著那條情侶圍巾時臉上溫柔寵溺的笑容。

她曾經為他輾轉反側失眠過無數個夜晚，她也曾很多次因為沒法接受他有女朋友這個事實而陷入自我折磨。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于她是他的無關緊要，他卻是她的萬里挑一。

喻筱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從她躲他開始，到今晚她看見他帶著何佳楠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她突然覺得也許自己需要一個……結束。

結束一直以來被他操控的生活。

“這個決定和你無關，是我自己……想要換一種方式體驗人生，你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一直都是。”

“什么決定？”伍奕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可能……要脫粉了……”

“不想再……當你的粉絲了。”

聲音哽咽。

這些天她終于明白，她對他的喜歡是占有，是想要陪在他身邊。她做不到真正地祝他幸福。她希望他的未來里有自己的存在。

這種想法注定了她永遠也沒法成為一個合格的粉絲，尤其是在他已經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華爾茲徹底結束了。

周圍的觀眾為他們鼓掌，站在舞池中央的兩個人卻彼此沉默地對峙著。

這些話打擊了伍奕的自尊心。

他不知道喻筱澄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只覺得自己被否定了，被一個他很在意的人否定了。他既憤怒又傷心，他的自尊頭一回受到了打擊，這種感覺真是難受。

“是么。”他放開她，聲音異常冰冷。

“這就是你邀請我來的目的嗎。”只是為了特地跟他說這些話。

她早就想好了吧，才會在宴會之前就故意躲著他。

他冷笑一聲。

“脫粉就脫粉，不用特地告訴我，我也不缺你這一個粉絲。”

“伍奕……”他的反應刺痛了她。

她突然覺得他離自己很遠，喻筱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卻被伍奕避開。

手抓了個空。她眼睜睜地看著伍奕從她身邊離開，往門口走。

曲終人散。

那一瞬間，她條件反射地想要追出去，可才踏出一步，就看見何佳楠匆忙跟上了他的背影。

邁出的腳往后收了收。

算了吧。

她一個人站在舞池中央，周圍的人來來往往，音響繼續(xù)播放著下一支圓舞曲，可她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

·

“姐姐在哪……啊我看見了在那邊。”喻天宸一手扶著墻探出腦袋，一手拽著站在身旁的喻恒的衣角。

確定了喻筱澄所在圓桌的方位，小腦袋虛晃了兩下縮回去，轉頭看向身后滿臉無可奈何的男人。

“喻恒叔叔，你去跟姐姐說好不好？”水靈靈的葡萄眼一眨不眨盯著他。

按輩分喻恒應該是喻天宸的堂哥，但這樣稱呼的次數多了，喻恒也就習慣了，不跟他計較。

男人掃了眼不遠處一個人坐在桌前發(fā)呆的喻筱澄，直截了當地對喻天宸的要求表示拒絕。

“我不去。”

“為什么？”小嘴巴往下癟了癟。

“你姐看起來心情很差。”在悲傷的公主殿下面前露臉不是明智之舉，而且關鍵在于他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喻筱澄的性子屬于比較外放的那種，高興就笑，傷心就哭更符合她平常的狀態(tài)，目光呆滯地坐著發(fā)呆……倒顯得反常。

他幾乎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現在的小孩兒也都不容易啊，小小年紀就一堆煩心事。

“可是禮物怎么辦？”天宸扯了扯他的衣角。

這塊地方已經被他拽得皺皺巴巴……又一件高定西裝廢在了他手里。

“你去說。”喻恒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小腦袋，語氣很淡。

天宸夠著身子又朝姐姐看了眼，回轉身來直接抱上喻恒的腿。

“我不要一個人去……”軟軟的小奶音。

喻恒沒轍，只好一把抱起他。

“走吧，我們一起去。”

·

喻筱澄的情緒比想象中更嚴重。

她的眼眶紅了一圈，眼里好像有眼淚在打轉，但是沒有掉下來。

見他們過來，筱澄異常平靜地看了他倆一眼，問：“什么事？”

天宸愣愣地盯著她，仿佛這么冷淡的姐姐是個陌生人。

喻恒早有心理準備，冷靜地答：“帶你去看我跟天宸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現在嗎？”

“嗯。”

“好。”筱澄站起來，一時沒站穩(wěn)，身子虛晃了下，可她立刻伸手撐住桌面穩(wěn)住了平衡。

“沒事吧？”喻恒問。

“沒事。禮物在哪里？”

“等一下。”喻恒把天宸放下來，走到筱澄身后，掏出口袋巾蒙住她的眼。

如果喻筱澄的心情不是這么低落的話，她可能會覺得興奮和激動。但現在，眼前的黑暗只加重了她的難過，她突然對他們的禮物不是那么期待了。

“我什么稀奇東西沒見過？之前一個拍賣會上我看上一個幾千萬的夜明珠，我爸二話不說就拍下來送給了我，現在還在我床頭放著。上次我說喜歡你書房里掛著的那副梵高的畫，你第二天就讓人送了來，如今我坐在書桌前寫作業(yè)一抬頭就能看見……你們沒必要蒙我眼睛的，也許你們的禮物不會讓我覺得驚喜。”

人在情緒差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說出一些傷人的話。

喻筱澄說完后察覺到這一點，于是閉上了嘴巴。

喻恒不介意，他能理解她。

“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的心意。”

他握著她的手，領著她往她的房間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