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很快離開了,留下孟輕遙獨自一人。
“喲,大小姐這么快就到了?”
孟輕遙剛將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身后便傳來了宋柳兒的聲音。
宋柳兒宋氏是她娘過世后五年爹才娶回的側室,年紀也不過二十幾,長得那個花容月貌,胭脂水粉一樣不落,金銀首飾怎么晃眼怎么來。
而這又與孟輕遙原本的脾性相近,所以兩個人向來都是互相看不順眼,有什么說什么,能嚷嚷就絕不心平氣和地說話。
“姨媽今兒個穿得那么喜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孟府有什么大喜事。”
聽她這么說,宋柳兒心里頓時有些不悅,一屁股在她身側坐下,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的小姑奶奶,怎么說你也是大病初愈,今天難得輕大伙兒看戲,就不要話中有話了,凡事要講究規(guī)矩。”
“哦?姨媽覺得遙兒哪里不講規(guī)矩了?”
“你看看你,你爹還有我都未曾入座,你就先先吃起東西來了,哪兒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要是傳出去,丟了老爺?shù)拿孀樱此綍r候不罰你!”
孟輕遙聞言輕哼一聲:“要罰也是我的事,似乎跟姨媽沒什么關系?”
“是沒什么關系,我知道我入門時日尚短,你怎么看我都不順眼,只不過于情于理我都算你半個娘,你不尊重我,也別想我尊重你。”
“是么。”孟輕遙拿起杯子輕呷一口,喃喃了一句。
其實宋柳兒這話說的在理。
她剛入門那會兒,孟輕遙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把喜堂攪了個天翻地覆,氣得孟皓江罰她在娘的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
要不是老夫人出面將孟皓江訓了一頓,恐怕她這膝蓋都要跪爛了。
這會兒宋柳兒又見孟輕遙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平日里她要是這么說,這小賤蹄子早就跳起來張牙舞爪了,也是因為這樣,她才在老爺那里得到不少好處。
如今她得了什么瘋病,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自己作對了,那她還怎么在這府里頭混?
好在過幾日這小賤蹄子就要出嫁了,否則真是苦了她了。
“小姐,都準備妥當了。”綠意從班主那邊回來,悄聲回道。
“嗯,下去吧。”
“是。”
綠意正想走,就聽得鄰座的宋柳兒突然大聲道:“哎,這天兒可真熱。你,對就是那個穿綠衣服的丫頭,過來幫我扇扇。”
孟輕遙見此,眉眼一挑:“姨媽,你平時什么都跟我搶也就算了,可這丫鬟打小跟我身邊,我這會兒都熱呢,你要是討了去,難不成我要自己扇?這我可不依。”
“你不還有個丫頭嗎?再說我可是府里頭的女主人,要個丫頭幫我扇扇風,難道就這么難?”
“不對啊姨媽,我記得你剛入府那會兒,爹就給你點了五六個丫鬟,這還不夠你使喚,難不成還想像皇妃那樣有一群才樂意?”
“你!”宋柳兒心里賭了一口氣。
“干娘和姐姐在聊些什么?”孟如雪一襲粉裝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薄粉撲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蘭之氣,撩人心魄。
再看一眼孟輕遙,青衣著身,碎發(fā)后挽,幾乎沒有涂任何胭脂水粉的她,卻有著清新秀麗的氣質,讓人更是能記住她的一顰一笑。
“哼,你姐姐可真是小氣,不就借一個丫鬟,還推三阻四的。”
孟如雪掩面一笑,回頭對著自己的丫鬟道:“春菊,快過去幫夫人扇扇風。”
“是,二小姐。”春菊恭敬地福了福禮便走了過去。
“看看,這人與人啊,還是有區(qū)別的。”宋柳兒鼻子里哼出一個不屑的音節(jié),“哼,某人見不得我們這些窮人好。”
“干娘別這么說,姐姐就是嘴巴厲害了些,其實她很善良。”
“善良?我看是你才善良,天天跟這個白眼狼,受了不少委屈吧?”
“呃……沒有。”說著便低下頭去。
孟輕遙見此,心中嘲諷。
孟如雪這演技是真厲害,平日里誰對她最好,她心里難道一點兒不知道?
現(xiàn)在在他人面前吞吞吐吐,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擺明了就是告訴別人,她孟輕遙平日里對她尖酸刻薄,讓她受盡了委屈。
“我就知道。”宋柳兒起身道,“來干娘這邊,要是她真欺負你,干娘就替你做主。”
“干娘……姐姐對我真的很好。”
“我知道你當著她的面不好說,但是我這里你想說什么都成,來,快坐下。”
孟如雪在宋柳兒的牽拉下坐了下來,眼睛還不忘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孟輕遙仿若未見,繼續(xù)吃東西。
眾人漸漸入座。
孟皓江也來了,在周圍審視了一圈,才放心坐下。
可屁股剛碰到板凳,管家便匆匆趕來在他耳旁耳語了幾句,驚得他重新又站了起來:“真的?人到哪兒了?”
“已經(jīng)快到暢音閣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出現(xiàn)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因著天暗加上有些距離,面貌并不能看清。而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孟丞相,本王不請自來,不會擾了你們家宴吧?”
這聲音!
“咳咳……”
孟輕遙正在喝茶,差點沒嗆著。
“誒?大小姐是不歡迎我們王爺啊?”宇文決身后的人一聽,憤憤不平道。
孟皓江一聽,立即抱歉道:“九黎公子見笑了,小女不是這個意思,請。”
“哼,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不跟你這小丫頭計較。”九黎朝著孟皓江拱拱手,話卻是對著孟輕遙說的。
月光突破云層照耀大地,當他們走近時,孟輕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朗月星目,神采奕奕,只是此刻有些許不滿,全部寫在了臉上。
孟輕遙扁扁嘴正準備看戲,卻見宇文決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惹得那九黎更加夸張地多看了她幾眼。
“放心,本王不會揭穿你。”宇文決忽然低聲說了一句,魅惑至極。
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只有她能聽見。
孟輕遙被看透了心思,頓覺后脊一涼,猛地看向他。
而他只是勾了勾唇角,眼睛始終落在那戲臺上。
果然,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