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楊夢文心情壞透了,可能是曲曉紅她爸和徐場長說了什么,他整天帶搭不理的,還時常對楊夢文的工作橫加指責,反正是咋做都不對。倒是曲曉紅,像啥事都沒發生一樣,這讓楊夢文倒有些意外。
這天下午,楊夢文正打算到場區去看看那些新栽的樹成活率如何呢,被人稱為“松樹籽”的辦公室主任宋子申推門走了進來,板著臉說:“小楊子啊,剛才開了場務會,機關也沒太多的事兒,綠化工作也結束了,場領導決定加強后勤力量,抽出一部分人來負責場里的零活,你從明天開始就不用來二樓這屋了,去后勤干零活!”
原來坐辦公室,現在和其他職工一樣到外面干活,這樣的變化換成是別人一定會不適應,甚至會很失落,但楊夢文卻樂壞了,這幾個月來他都待煩了,剛開始時因為場區綠化有事干還好些,可隨著新栽的那些樹出芽放了葉,他就沒什么事干了,整天坐在辦公室里不僅與其他職工疏遠了,而且女職工宿舍也在二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很容易出閑話,還有就是,他不得不面對那兩個姑娘,誰也招惹不起。他高興的還有,盡管剝奪了自己的辦公室,好在還留著自己住宿的單間,這就比什么都強。因此,聽“松樹籽”一說,他竟高興地收拾起來,這讓“松樹籽”很是奇怪,站那兒看了半天,然后搖著頭出去了。
可把自己的東西搬回寢室后他就分析起來,徐場長為什么要做這樣的決定呢?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答應和曲曉紅的事?還是誰在他面前說了什么?管他呢,別人的嘴咱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了。這多好啊,和其他職工一起干活,不僅可以打成一片,還能離開那惹不起的兩個姑娘,何樂而不為?話說回來,自己現在的身份不也是工人嗎?干部身份一直都沒有落實,當初工作也是從家鄉的農場以工人身份調動過來的,現在好了,恢復了身份,那就從頭做好也沒什么不好。
后勤干零活的這個隊一共有十幾個人,隊長是位剛調來的職工,聽說原來在其他養殖場也是隊長。而隊里這十幾個人中,除了隊長、楊夢文和另外一個新來的小子外,竟都是女同志,還大多是年輕姑娘。第一次出工開會那天楊夢文仔細觀察過,隊里除另外那個小子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但一副清高的表情,還抽著好煙。女職工中大部分都不太突出,只是有一個女孩兒長得漂亮,甚至比徐秀春和曲曉紅還要好看。開會時,戴著副墨鏡的李隊長手里夾著那小子遞過來的煙一一作了介紹,楊夢文這才知道,那個漂亮女孩兒叫苗金鳳,而那個小子叫徐慶春。聽完名字他愣了一下,徐慶春?那和徐秀春是什么關系?
他們這個隊今天要干的活是清理辦公樓后面的建筑垃圾,人手一把鐵鍬,還發了白手套。這種活楊夢文在家時也沒少干,因此并不覺得有多累,但干了沒到半小時,隊里已經有人吃不消了,直嚷嚷著要休息。李隊長點著一根煙,拄著鐵鍬說:“這才恁么點兒活呀?還不夠我一個人干的呢?”轉而又說,“那就休息十分鐘!”說著,他轉身朝樓前走去,自言自語地說是去喝水。
見他放話了,大家都或坐或站地擠到了墻根兒蔭涼處。徐慶春把鍬一扔,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掏出煙來點上一根,又舉著煙盒說:“老楊!來一根!”
楊夢文擺了擺手,說不會抽。可他卻說:“男的哪有不抽煙的道理?來一根來一根!”然后不由分說地硬塞過來一根煙。
楊夢文只好接了過來。以前上中專時抽過一次,還是在畢業吃散伙飯那天。徐慶春幫他把煙點著后,他吸了一口,覺得還不太辣,就是有些嗆。徐慶春一邊抽著煙,眼睛卻瞄著苗金鳳,然后伸了伸腿,從褲袋里掏出錢來舉著說:“小鳳,你去小賣店買點雪糕,我請客!”
一聽說有人請客,大家都催促苗金鳳快去,她不情愿地接過錢,說:“是都花了還是給你剩回來點兒?”
“都花了都花了!”徐慶春一揮手,很有風度的樣子。
當大家吃完了雪糕,李隊長也回來了,就繼續干活。再次休息時,又有人提出要吃雪糕,并張羅著誰請客。隊里就三個男的,徐慶春剛請了客,又不能讓李隊長請客,那就只能輪到楊夢文了,可是他自己知道,剛剛參加了劉發和馬丫的婚禮,隨了五十塊錢的禮,上個月工資才開了六十多塊錢,還得交餐費,他現在口袋比臉都干凈,可是,做人又不能太小氣,尤其是男人,小氣了怎么行?他就說這次由他請客。一旁,苗金鳳卻把鍬一放,說是要陪他一起去小賣店。他堅持說不用。但苗金鳳卻說她還要買其他東西,順路。他只好同意了。
場里的小賣店就在場子大門旁,開小賣店的是一個職工的家屬,因無法進場當工人,場里照顧他們,就讓在大門口的門衛室里開了這個小賣店。楊夢文因為平時工作不多,經常到這里來和那位男職工聊天,和他們兩口子處得很好,有時周日他們去進貨他還幫著看過店。
楊夢文和苗金鳳一前一后進了小賣店,女主人熱情地招呼著,卻把目光集中到了苗金鳳身上。趁著苗金鳳挑東西的時候,楊夢文小聲和女店主說:“嫂子,給我來十四個雪糕,但我沒帶錢,先記著行不行?”
“記啥?拿去吃吧!”說著,她就開始從冰柜里拿雪糕。
楊夢文不想和她爭論過多,怕被苗金鳳發現。可等他提著裝好的雪糕袋準備走時,苗金鳳卻掏出錢來說:“結帳吧,連我買的東西一共多少錢?”
“不用不用!要不然我把你買的東西也一起付了吧?先記著就行,回頭我來給!”楊夢文連連擺手。
苗金鳳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買的這東西可不用你付錢!”說完,就掏錢把雪糕錢一起付了。
女店主還直說不用付雪糕錢,但她把錢扔在柜臺上轉身就走。
楊夢文只好做罷,臨走時他特意看了看她手里的東西,發現花花綠綠的是個長方體的物件,她指縫處露出的字隱約有個“巾”字,他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那個東西,怪不得說不讓他付錢呢。
回來的路上,楊夢文說了一句:“謝謝你啊!回頭我把錢還你!”
“不就幾個雪糕嘛!你這人……那要還也行!不過不是還錢,還什么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告訴你!呵呵呵!”
楊夢文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還是欠錢比較好,要是欠了別的什么債我可還不起。
此時,已經快要到中午了,場里的職工們都在喂鹿,除了偶爾的鹿鳴,辦公樓前后清靜得很。還沒轉到樓后呢,迎面就見走過兩個人來,一個是陳會計,另一個是曲曉紅。一看是曲曉紅,楊夢文突然有些緊張,就像做錯了什么事一樣。他加快了腳步,打算趕在碰面前錯過去。但曲曉紅卻笑著喊了一句:“喲,拿的什么呀?不會是給我們買的雪糕吧?”
楊夢文只好停住腳,把手里的方便袋一伸:“對,是雪糕。陳姐,你們隨便拿!”他暗自慶幸剛才多買了兩個,因為怕有人不夠吃。
曲曉紅也不客氣,上前伸手就掏了兩個雪糕,眼睛卻一直盯著苗金鳳。因為急于離開,楊夢文點了下頭轉身就走,身后,曲曉紅哈哈大笑。
等走得遠了,苗金鳳小聲說:“楊夢文,聽說你相親了?”
“啊?”他嚇了一跳,心說,她怎么會知道的呢?
苗金鳳不緊不慢地說:“你緊張什么?咱場誰不知道你和曲曉紅的事?”
“我和她有什么事?別瞎猜!”
“誰管你們有沒有事?對了,你知道徐慶春是誰嗎?”
楊夢文沒吭聲,心里有些亂,也有些怒,這些個職工們,沒事時總愛傳閑話,背后還說不定傳自己什么事呢。
苗金鳳見他不吭聲,自顧自地說:“咱徐場長的兒子!”
楊夢文聽了一驚,那也就是說,他是徐秀春的弟弟?
“徐秀春是他姐,聽說徐秀春畢業后回咱場當核算員呢!”
楊夢文還是沒答話,心里卻在想,她怎么什么都知道?或許就自己不知道吧,場里的職工們可能都知道。這些個小道消息自己從來都不關心,也沒那個必要,管別人的事干嘛?他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努力工作,加強學習,多寫東西,提高自身的素質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