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陽光集團總部大廈內充滿著復雜的氣氛,大致有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一種是緊張,主要是那些參與競爭上崗的同志,另一種是坦然,但多半是給別人看的,這種人似乎早就知道了結果。但不管是哪種情緒的參與競崗者,見了誰都熱情地打招呼,因為演講過后畢竟要進行劃票,誰都想多得幾票。
楊夢文像往常一樣來得很早,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打算去見見孫娜,可走在走廊里的時候,迎面竟然碰上了孫放,大老遠就看見他邁著慣有的方步迎面走來,躲是不能躲的,他就微笑著迎了上去。
剛想打招呼,卻聽趙放笑著說:“我差點忘了,夢文你也在這兒,對了,一會兒也演講是吧?”
“哦,我希望下次能有資格參加。”他不卑不亢。
趙放你是很意外地說:“怎么,你連正科都不是?那幾個副職的崗位是可以破格報名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方案上寫了。”
“那為什么不報名?”
“趙部長……哦,你看看我習慣了,趙總,您覺得競爭上崗是報個名上臺講一下就能成的嗎?競爭上崗是非常嚴肅的干部選用工作,我不想上去攪和。”
“嗯,你這個想法好,難得有自知之明。好好干啊!”
說著,趙放走遠了。楊夢文回身看著他的背影,腦海里浮現出昨晚吃的螃蟹來,心說,是不是橫行霸道等競崗結束就知道了。
走到孫娜辦公室門口時,楊夢文想了想,轉身又回來了,他不想在競崗演講前影響她的情緒。
競爭上崗正式開始了,按照集團各部門的排序,宋子申是頭一個,聽著他公鴨嗓的演講,楊夢文擺弄著手里的筆,心說,他這一票是堅決不能劃的,盡管似乎已經內定了,但就是不能劃他的票,愛咋咋地。
干部似乎都已經知道了規則,行政辦主任這個崗位沒有別人報名,除了宋子申,另外一個就是孫娜。
孫娜往臺上一站,楊夢文就覺得眼前一亮,只見她穿著一身深色職業裙裝,領口系著紅色的領巾,頭發似乎也燙過,在耳后卷曲著波浪,干練、大氣,還透著一種嫵媚。
她一張口,大家馬上就感覺到了與眾不同,原因是楊夢文精心寫的這篇演講稿沒有一句廢話,精煉卻又不失內容,平實卻又帶著氣勢。孫娜只用了四分鐘就講完了,場下傳來陣陣掌聲。
郭佳看了看楊夢文,把頭歪過來說:“楊哥你真行!以后我也得好好學學寫文章,講的太好了!”
楊夢文含笑不語,目光隨著孫娜移動著。
接下來是黨委辦主任的崗位競爭演講,但這個崗位毫無懸念地僅有徐秀春報名。楊夢文觀察著她的舉動,也注意到了她的穿著,他不禁皺了皺眉,心說,這么嚴肅的場合她怎么穿成這樣啊?
原來,徐秀春雖然也是穿著職業裙裝,但小西服里面的襯衣卻是那種低胸的,楊夢文都有些不忍直視,尤其是當她在臺上彎腰行禮時,他看見有幾名女干部都低下了頭。他搖了搖頭,心說,與孫娜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劃票環節到了,楊夢文拿著筆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欄行政辦崗位上給孫娜打了勾,可是到下一欄時手中的笑卻懸在半空,猶豫了一下后,他給徐秀春的名字后面也打了勾,不打也沒用,沒人和她競爭。
這時,郭佳和唐艷兩個人嘀咕起來。
郭佳小聲說:“唐艷你咋能劃宋主任呢?娜姐對你那么好,你咋能這樣呢?”
唐艷卻說:“就算是大家都劃了孫主任也白搭,你還沒看出來嘛,宋主任這次鐵定了是要提拔的,以后是咱們的頂頭上司,他萬一要是知道誰沒劃他票還有好果子吃?”
楊夢文掃了她一眼,心說,這小姑娘隱藏太深,總覺得她哪里不對勁,自己卻一時說不上來。不過,她這番話也有些道理,作為下屬,能夠權衡利弊也算聰明之舉。
可是,結果竟然和大家預料的一樣,毫無懸念,不管是徐秀春還是宋子申,如愿以償地成為了正職,可令楊夢文萬萬沒想到的是,孫娜卻沒有能夠繼續留在行政辦擔任副主任,而是被調整到了集團所屬的文化旅游公司,雖說是擔任總經理,但畢竟不同于在集團總部,這等于讓她遠離了中樞核心。
結果一公布,孫娜就去找了趙放,說啥也不同意到下面去,堅持要留在行政辦繼續當副主任,可趙放卻說,這是集團領導班子做的決定,不能更改,再說了,這對她來說也屬于重用,因為到文化旅游公司畢竟是擔任一把手。
組織決定無法更改,孫娜只好認命了,一回來就直接找了楊夢文。
在她的辦公室,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楊夢文站在桌前看著她,說著安慰的話,并默默地幫著收拾東西,心里卻有些失落。文旅公司雖說也在省城,但辦公地點較遠,他知道,如果沒有什么業務上的事情,恐怕今后很難與她會面了,雖說這樣免去了好事者的流言蜚語,但他就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丟了什么東西。
看著他收拾東西打包裝箱,孫娜突然說道:“夢文,其實……我離婚手續已經辦完了。”
楊夢文一驚,手里的東西頓時掉到了地上。
“啥時候的事兒呀?咋能說離就離呢?怪不得呢,要不是這樣你這次也不會被派到基層去。”
一瞬間,楊夢文明白了,既然離了婚,那王浩的父親絕不會再為她的事說話了。
“就昨天下午。”
孫娜這句話讓楊夢文更為震驚,他想到了昨晚孫娜的異常舉動,她的突然離去,在樓下的輕輕抽泣……
他繞過桌子,站在她身后,把手輕輕地放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后又猶豫著在她那一頭秀發的輕撫了一下。
“那你以后怎么辦?”
孫娜卻笑了,說道:“只能涼拌嘍!呵呵,沒事兒,不用為我擔心,還是多想想自己吧,下一步你的工作恐怕會更難干。”
“切,愛咋咋地,還能把我怎么樣?”
這時,孫娜把頭往后仰了仰,緊緊地靠著他,他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孫娜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說道:“讓我靠一下能死啊?”
他遲疑著只好又靠了回來。孫娜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就這樣靠了一會兒,孫娜幽幽地說:“其實,你應該抱我一下。”
“那可不行,這是辦公室……”
“傻瓜,以后可再沒這機會了啊!你抱不抱?”
“這樣不是挺好?”
孫娜一把推開他,又攏了攏頭發,說道:“行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保重,遇事別著急,脾氣也得改一改,有些時候裝你還不會裝嗎?”
楊夢文看著她與剛才判若兩人的樣子,轉身邁開大步出去了,關門的一剎那,他聽見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