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偏眼，就見到青蘇眼眸微微瞇起，眼中的寒意如同冰刃。立刻收回目光，“赤芍愿侍奉仙長左右，仙長就讓小妖留下吧。”

眼見著赤芍漸漸瑟瑟發抖，青蘇接過澤漆手中的紫毫，“師父，就讓她留下吧。”

澤漆略微愣了愣，“也好。”

赤芍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對師徒，看青蘇的樣子，分明就是有意瞞下此事，可她偏偏又毫不在意。

青蘇看了赤芍一眼，赤芍默默地離開，心里直犯嘀咕。說到底，她依存于那棵樹千年方得以修成人形，聽說若要修得仙身，要積累許多功德，要她如何去積累功德？總不能去招惹那些妖吧？如今正好借這個機會，能沾一沾這位仙長的光，她就可以出了妖族也說不定。喜滋滋地抬眼掃了一眼這地方，卻發現只有兩間屋子，瞬間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罷了罷了，不與他計較。

青蘇看著澤漆一筆一劃地落下，“師父為何不問青蘇去了哪兒？”像極了沒話找話，心里卻是忐忑不已。

“青蘇自有分寸不是么？”爾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將御劍的口訣教給他，“有那只小妖在，你也不至于傷得太重。”

青蘇自然聽出了師父的話外之音，不動聲色地研磨，心里卻盤算著那小妖的由來，雖然她聲淚俱下，可在座的幾人中，誰也不知她話中有幾分真假。不管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這里的一切都太過于蹊蹺，再者說，長久留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低眉斂目，神情隱藏在陰影中。

＊＊＊

彈指一揮間，五年的時光如水逝去。赤芍盤腿坐在院前的樹上，遙遙地眺望著前方。也不知青蘇用了什么法子，竟在這冰天雪地中種下了這棵樹，煞是喜人。

遠遠的，看到一個人緩緩走來，看得不大真切，還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妖，說來也奇怪，自從青蘇時不時地跑到那樹下去，總會有不知死活的小妖跑過來，若是往日定然是有去無回的，卻只是被隔絕在外。

澤漆停在樹下，“赤芍，青蘇呢？”

“師父你出關了？”赤芍見到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匆忙跳下來，踱到她的面前。“他有點事出去了。”

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赤芍趕緊去準備吃的，聽聞一朝得道，便不再食凡間煙火，她掛在那樹上千年，食用的乃是小妖的精魂，有一日見了凡間的佳肴，自然是耿耿于懷。她原是有意下山去捉只人來做飯，不料被青蘇阻攔了。也只好自己動手鼓搗，師父與青蘇也不管她，她算是看出來了，師父對青蘇太過縱容，隱隱的覺得對自己也好像有些不管不顧。

很快就準備好了飯食端到房里，師父依舊低著頭抄著經文，偏偏她又看不懂，赤芍覺得反正師父又看不到，每每想要勸她不要抄了，被青蘇瞪著一雙大眼睛，又自顧自地離開，小聲嘀咕。這五年間，她使盡渾身解數只求師父收她為徒，每每都被一句輕描淡寫的此生不再收徒為由拒絕了，可她喚她一聲師父，至少得求一個名分不是？赤芍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咽，自然也沒忘了給師父備上一壺清茶。

匆忙扒了幾口飯，見師父的手微微頓了頓，偏過頭，就見到一旁小心翼翼的青蘇，心中暗笑，“師父……不是說，只要赤芍有心向善……這身上的戾氣便可漸漸消散么？”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飯食，許是有些緊張，說話也都是斷斷續續的。

果然，說完這話，青蘇鐵青著的臉微微有些好轉。青蘇坐下來就開始假意狼吞虎咽地扒著飯，睨了赤芍一眼，赤芍趕緊起身端著飯碗就出去了。小氣鬼，那一桌子的菜還全都是她做的呢！

青蘇見師父將筆墨紙硯收好，匆忙放下碗，“師父，您這是？”

澤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輕輕偏了偏，“青蘇，若是吃不下，便去收拾東西。”

蹲在門外的赤芍一聽，頓時欣喜若狂，咋咋呼呼的，“師父，我們是要離開了么？”

“嗯。”赤芍滿心歡喜，卻也沒忽視了青蘇的手微微一頓，慌不迭地挪開視線。“師父的眼睛？”

誰知，青蘇睨了她一眼，瞬間就噤聲不語，仔細想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若是師父的眼睛好了，他們自然是瞞不了她，看師父如今的模樣，眼睛只怕是還未好轉的，根本不知道青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卻是想好了，只要一出去就趕緊離他遠遠的，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詭異，總是讓人不寒而栗。

“師父，赤芍去看看要帶走什么東西。”匆匆說了一句就離開了，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是吧？好歹她也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妖，他卻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不是因為他手中的那把劍，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青蘇微微抬起頭，極力掩飾著心中的震驚，“師父的眼還未好，為何要在此時離開？”

澤漆負手立在那里，久久不曾應聲，好半晌之后，臉上泛起微微苦澀，“青蘇，我想回求如山了。”

青蘇的眉隨之微微蹙起，師父究竟在隱瞞什么？默默地收回視線，低著頭思量了好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爾后緩緩闔上雙眼。也對，于師父而言，時光也不過是轉眼即逝，五年前肯留下，只怕也是因著昆吾于他的傷勢有益。有那么一刻，他覺得師父早就知道了她根本就不在昆吾，甚至，她或許就知道這是妖族。即便他與赤芍再謹慎，難免也會露出蛛絲馬跡，偏偏師父對此不置一詞。想到這里，他微微抬起眼，卻只剩下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了，無論如何，他只剩下師父了。

掌心的燒灼感漸漸消下去，澤漆的視線也不知落到何處，聲音低低的：“你的身子已經大好了，若能得師父點化，自然是受益匪淺。”

青蘇一愣，師父這話初聽倒是沒什么，腦中卻無端地響起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