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不再說話,倒是小白抬起前爪子扒拉著桌前的書冊,爪子劃在書冊上,發出嗤嗤——的聲音,在寂靜的包廂確實有些刺耳。
倉海正在懊惱中,一聽這聲,更是煩悶,抬眼看去,不得了了,這狐貍崽子竟然劃他心中最最最崇拜的神仙編的書冊。
倉海一把抓住小白的狐貍爪子,龍眼睛瞪得極大,嚷嚷著:“你知道這是誰編的書,知道是誰嗎?是魔尊!!魔尊!!!三界傳說中的人物,傳說啊!!!我最最最最——最崇拜的人,你竟然敢劃他編得書,若你不是小公主的小寵,我今天非得把你毛拔個干凈。”
說完,細細的撫平小白因爪子揉出來的折痕,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的兩人皆是一愣。
吃飽了撐的寫的一本書?
嘖嘖——
正巧,小二這時端了菜上來,倉海眼不斜視的把書揣進懷里,而后又面不改色的拍了拍,眉眼帶笑。
因這個小插曲,三人各有所思,吃飯并未說話。
云錦在想,魔尊墨染竟然還有這個雅興編這么個野史,他過目不忘,這本書冊寫了什么,他記得極為清楚。了了數頁,東一筆西一筆,前文不搭后語的記錄了一條龍的吃喝拉撒,繁衍生息。
還龍族秘史,這么大名字也不怕閃了舌頭。
若不是龍族在三界地位極高,先天帝是龍尊,如今的天帝也是出自龍族,他都懷疑,這了了幾頁破紙怕不是魔尊吃飽了撐的養了條龍,記錄的養龍手冊?
至于倉海,他現在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他見到魔尊了!!
哦不,魔尊親手編寫的書冊,關鍵是親手編寫的龍族秘史。
這是不是代表著,在魔尊眼里,他們龍是與眾不同的。
他就知道,他們龍是與眾不同的,云錦那祖宗總是擠兌他一根筋,那怎么了,比起其他水生動物,他們龍既漂亮又聰明,那金燦燦的鱗甲多迷人啊!!那悠長悠長的尾巴,輕輕一掃,便是海浪翻滾,多威武霸氣!!
而蓮汐則有些食不知味。
她回到魔界時,魔尊墨染已經消失在三界中。在魔界,也極少有人談到魔尊的名諱,所以她對魔尊墨染所知甚少,直到師父帶來那堆野史,其中不乏魔尊的諸多事跡及他的畫像。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青枝丹桂等人在看到野史時,那神情與倉海一模一樣,已經死了幾萬年的人,對后世的影響居然還能這么大,不管仙界還是魔界,他都是那頂端的唯一一個。
這樣一個位于頂端的人,有人仰望,自然也有人想拉下來。
神魔大戰,他一個人挑了仙界,最終被她娘親收服,留在佛塔內凈化戾氣。
最終的結果,佛塔破了,他死了。
怎么死的呢?誰知道呢——
為何而死呢?誰知道呢——
讓三界最為恐懼便是,誰能殺他?
這只怕是三界中,不管是妖還是仙都想知道卻不知道的事,眾說紛紜,猜測眾多。
正因如此,與魔尊有同一張臉的云錦才廣受三界注意。
林中的那抹妖氣,蓮汐輕聲笑了笑。
自死亡之巔回來后,云錦三萬多年不曾離開魔宮,這一出來就被人惦記上了。
幕后真兇么?誰知道呢?
飯后,幾人一起走出酒樓,神色不一。
不久后,幾人便在一府邸門前停下腳步,云錦走上前,輕輕推開朱紅色大門,跨過門檻,進入眼前的是一條青石板的大道直通一處房舍。
亭臺水榭,假山花圃,小橋流水,比起魔宮雖大大不如,倒也別致,這府邸的原主人禮部郎也是剛歸隱,庭院也還算整潔。只是偌大得府邸還需有幾人照看,雖說他捏個決便能解決,但在人間為了盡量不惹人懷疑,還是按人間的法則做事穩妥些,想到這兒回頭對著慢吞吞的倉海道:“只怕這住所得需要幾個仆婢。”
蓮汐看了眼四周,垂下眼,對云錦道:”別人我也不習慣,不如讓青枝她們來,你看可好?“
原以為只是順手收個妖,沒想到中間出了這么多事,倉海的事要解決,林中那抹妖氣要查。丹桂青枝她們在也是件好事,雖說,永樂宮也需人看守,但北荒魔君在,估計那些個小妖小怪也不敢做什么幺蛾子,云錦想到這兒便道:”我傳封書信給父君。“
語罷,抬手憑空出現一方宣紙,食指在空中比劃著,完句后,衣袖一揮,那宣紙化作一抹流星消失在天際。
身在魔界的云降接到云錦的書信后,眉頭擰了起來,抬眼看向身旁的北荒,北荒伸出手指在下巴處畫著圈圈,一雙嬉笑的眸子此刻散發著撲捉獵物時興奮的光芒:“這下有的玩了。”
云降捏著信件的手指來回磨砂,微用力,手中的信霎時變成一堆粉末,回身對北荒道:”東海那事不算,我魔宮被人盯住,魔界東西南北四方也漸漸不大太平,你竟想的是樂子?“
北荒瞪大眼睛,食指仍放在下巴處做驚訝狀:”當然是樂子了,近些年,本君上了年紀,老胳膊老腿的不大愛打架,沒想到這一不打架就有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來找死,真是太多年沒有見過這么著急送死的了——“
云降扶額,這人還記恨著汐兒那句話呢,這個坎還能不能過去了。
北荒衣袖一甩,哼著小調走出蟠龍殿,捏個覺,一聲獅子吼頓時響徹云霄。只見一青獅頸掛一烏金鈴鐺,身披一花褶墊踏云而來,落在北荒身前,上前蹭了蹭北荒的腿,北荒伸手摸了摸青獅的頭,坐在花褶墊上看了眼云降:“我先回北荒,把那群雜碎剁成餃子餡給青獅加加餐。”
北荒屁股下的青獅像是聽懂了,沖北荒齜牙。
云降聽后,輕嘆一口氣:“你別嚇它了,小心半空中再給你顛下去。”
北荒摸了摸青獅的腦袋,青獅舒服的哼了哼,又沖云降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那群雜碎的肉又爛又臭,我怎么舍得我家青獅吃那個,行了,不說了,我走了。“
北荒哼著小調極為歡樂的走了。
云降回身進了蟠龍殿,暗自思索,那日他見北荒神色凝重,并沒有問緣由。今日未接到云錦信件時,北荒就前來殿內說,近來北荒無緣無故少了許多小妖,待發現時,全被吸干妖力而死,他須得回去處理,在回去之前,也就順便提醒了他一些事。他這才知道,原來那日的前夜,也就是北荒剛入住永樂宮那夜,就有人沖著永樂宮上方的結界下了手,等他飛身出去,連個影兒都沒見到。
云降一直以為,結界有了裂縫,是源于通靈石的仙氣過于醇厚,與妖氣相互抵御的結果,倒沒想到是有人故意為之,畢竟通靈石在永樂宮的事他護的極嚴,知道的就那么幾個,平日里嚴禁魔將女婢靠近,那么消息究竟是如何傳出去的?又是誰傳出去的?傳給何人?
魔界皆知小公主是他的心頭寶,是以從沒有小妖小怪敢動他的逆鱗,太平了幾萬年如今終于出事了。
很好。
幾萬年了,他等的已經很久了。
蓮汐坐在假山上,看著水塘內波光瀲滟,快到正午,陽光也漸毒辣了些。蓮汐在眉間處搭了方涼搭,眼睛微瞇,某狐在蓮汐腿上安靜的打著盹,好不愜意。蓮汐拍了拍某狐道:“小白,醒醒了,我們下去。”
小白緩慢的睜開睡眼,迷蒙著一雙眼睛,四處看了看。
蓮汐見小白睜開了眼,捋了捋毛,蹬著凸出的石塊,一步一步下了假山。
此刻,蓮汐心里突然想起云錦,大手一揮,小云就飄了來,愜意的生活總是那么美好又令人懷念。轉瞬又想,改日云錦成親生子,哪會記得自己是那塊地里的哪顆蔥啊?
想到這里,不免又是一陣感傷,甩了甩腦袋,蓮汐也不去想了,云錦現在不過幾萬歲,成親生子之路途還尚遠,她何必為了八字沒一撇的事憂愁,想通后,心情突地大好,抱著小白樂呵呵的走了。
云錦和倉海這幾日也不知忙些什么,只能在睡前才見一面。
這兩個人啊,因她身無靈力,手無縛雞之力,便把她當做三歲孩子一般仔細的護著。
哎——
終日呆在這里,消息極為閉塞,云錦倉海又瞞的緊,她確實是什么都不知曉。
她已經三萬多歲了,還能被他們護著幾年呢?
終有一天,他們會離開,她要獨自面對。
如今的情況,關乎云錦與倉海,她再不濟也不想呆在這里。
想到這,蓮汐抱著小白四處瞅了瞅,見沒人后,便一陣小跑,拐過廊坊,穿過假山,直沖大門,還有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今天竟沒人守著,蓮汐只覺有些怪異,但轉眼一想,或許是丹桂這些天精神高度緊張,被她折騰壞了,累了也不足為奇。
欲打開門時,只見門前突然出現一張笑臉:“小姐,您這是又要出門啊——。“
蓮汐一張笑臉頓時定住,閃過神見到是青枝,只得轉身,無意間瞥見丹桂端著盤子從走廊過,轉了轉眼珠,大聲朝走廊道:“哎,啊?丹桂!你盤子里端著的可又是什么好吃的?”
”丹桂又學了人間的菜式了?哪呢,哪呢?“青枝忙扭頭瞅著丹桂的身影。
”拐了個彎,就看不見了,興許是回寢殿了。“蓮汐盯著青枝神色變化解釋道。
青枝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廊坊盡頭,忍了忍,沒忍住,又往前走了兩步,趁著這個空隙,蓮汐悄悄移動腳步,待腳后跟碰到門檻時,反手扣住門栓,拉栓,拉門,反手扣門,一氣呵成,身后的青枝聽得聲音后,忙轉身拍門:“小姐,您不能出去啊,少爺說了,您不能出門啊——。“
拉了拉門,發現門環已被蓮汐從外面扣住,而蓮汐的聲音也愈來愈遠:”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不會忘了你的,回來帶好吃的給你。”
青枝雙手不停的拍打著門,門外卻一點回音都沒有,心中蕩過云錦的話“小心跟在公主身邊,莫要出了岔子。”
對了,自己是只小狐貍啊,青枝拍了拍腦門,揮了揮手,門外的門鎖“碰——”一聲開了,掉在地上。抬腳出了門,關上門后朝蓮汐走的方向追去。
蓮汐出了府,并不四處打算四處游玩,沿著街道向前走,看似隨意,耳朵則細細聽著周邊雜亂的賣叫聲,談笑聲。
循著蹤跡而來的青枝不久也就追上了蓮汐,急道:”小姐,小姐,咱們回去吧,若是讓少爺知道了,非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蓮汐此時正巧站在一面具攤前,順手拿了張獠牙鬼怪面具套在面上道:”有我在,云錦不會拔掉你一層皮的,放心好了。“
上下打量了一眼青枝頗為雜亂的衣裝道:“你這是怎么了?”
“那也怪小姐你從外面上了鎖,青枝在里面又拍又踢,這衣裝整潔才撞鬼了呢。”青枝剛開始音量頗大,愈往后聲音竟小了去,四處瞅瞅行人,整了整衣裳。
“咦——,青枝不是還有老本行嗎?”蓮汐戴著獠牙鬼面具慢慢靠近青枝因奔跑而充血變紅的小臉。
“后來肯定想到了我的老本行了,否則那能出得來呢。”青枝閃了閃神。
“小姐……“青枝見蓮汐慢慢湊上來,不曉得蓮汐心里再打什么鬼主意,對著那青面獠牙,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還未說完,只見蓮汐一個轉身,面向青枝邊倒著向前走。
青枝沒法,只得邁開腳步追蓮汐,旁邊的青衣小販見青枝欲走,忙道:”小姐還未付錢。“
青枝邊看著蓮汐的身影便慌忙從腰際掏出一塊碎銀子,塞到小販手里,急道:”不用找了。“語罷,循著蓮汐的身影一陣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