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查尼亞隊又一次打進了世界前四。四年前他們進入半決賽被認為是理所當然，而這回卻被認為是一匹大黑馬。完全沒有做準備的足協和體育部官員們匆忙趕到馬賽為球隊訂酒店，聯系訓練場地，忙了個人仰馬翻。

連續的高強度比賽讓隊員們也沒有精力出去觀光，他們躲在酒店里，除了訓練場哪也不去，對于一撥又一撥的記者采訪感到很不耐煩。

本國記者被允許到訓練場內采訪，這算是萊維唯一的一次破例。加蒂奧小心地躲開弗洛倫絲，身形瘦高的《波利斯時報》記者米勒向他問道：“加蒂奧，現在你的身價已經達到了令人吃驚的八千萬歐元，下賽季你會去歐洲踢球嗎？我想已經有一些大俱樂部已經向你發出了邀請吧。”

“之前已經有法國和德國記者問過這個問題了，”加蒂奧有一絲絲的不耐，“身價只是個數字，其實毫無意義。我們現在一心只想著明天的半決賽，轉會這種事情，我沒有想過。”

“三個進球和三次直接助攻，你是這屆世界杯上數據最漂亮的球員。我們可以期待你在對荷蘭隊的比賽中會再次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嗎？”

“荷蘭隊和巴西隊一樣，是崇尚進攻的球隊，但是他們打得更簡潔，更快速，邊路的威脅更大。足球從來都是一項團隊的運動，需要每一個人都體現出自己的能力。比如斯托克，他非常偉大，防守的時候是一堵墻，向前進攻的時候就象一支火箭。還有圖勒也是如此，總之我們這支隊伍很好，比我們自己想象的還要好，明天我們會全力去爭取勝利的。”

“聽說戰勝巴西隊的那晚你開心得一夜沒睡？”

加蒂奧笑了起來：“差不多吧，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評價一下你的對手吧。”

“雖然我們獲勝了，但巴西隊依然是最強大的球隊，內托沒有發揮出自己的水準，而帕拉多缺少一點運氣。是的，運氣這次在我們這一邊。當然，我們確實比他們踢得更好。”

訓練場的另一邊，電視臺的記者圍住了萊維和老帥哥比德爾。年輕美貌的艾莉沃格特既不想去采訪天雷隊的球員，又不想再被塞洛羞辱，最后她選擇了吉姆圖勒。

“我想其實你是想采訪安迪吧。”圖勒笑瞇瞇地說。

聽到這句不知死活的話，艾莉騰地收起了錄音筆，大大的褐色眼睛瞪著圖勒。

圖勒嚇了一跳，他慌忙擺手道：“對不起，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塞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我為那天的話向你道歉，那天是我發瘋了，請你原諒我。”

艾莉不知所措地將手伸進牛仔褲口袋里，她低下頭難堪地沉默著，卷曲的金發遮住了她那張精致好看的小臉。塞洛想了想，拍拍圖勒的肩膀：“咱們走吧。”

七月七日晚上二十一點，氣候涼爽宜人。馬賽韋洛德羅姆球場，荷蘭隊對查尼亞隊。

賽前荷蘭隊球星克羅坎普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道：“加蒂奧擁有很高的足球智商，他是那種能決定比賽的球員，我們必須給予足夠的重視。”荷蘭隊隊長瓦萊拉則表示慶幸：“我們能戰勝查尼亞隊，巴西隊是不可測知的對手，而查尼亞隊則可以防范。”

荷蘭隊一身橙色球衣，查尼亞隊穿著白色的備用球服。荷蘭隊依然堅持采用他們的四三三陣型——關于這一點，令人贊賞。四年前率隊奪冠的前巴西隊主教練德梅洛抱怨說，各支球隊派上場的前鋒越來越少，少到只有一個，照此下去，前鋒將會變成史前時代的猛犸象。

身高一米八八的斯特魯伊克依然頂在荷蘭隊的最前面，盡管在淘汰賽階段他還沒有取得進球，但是誰也不敢忽視他的作用。在斯特魯伊克的兩翼，是范貝倫與貝塞林克兩柄銳利的邊路快刀，三名前鋒的身后，是克羅坎普、科斯特爾和范德希頓，其中范德希頓的主要任務就是：嚴密盯住對方的加蒂奧。

一開始兩支球隊還踢得小心翼翼，漸漸他們按捺不住開始頻頻向對方禁區發起猛攻，荷蘭隊是因為他們的天性，而查尼亞隊則是因為擊敗巴西隊而具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氣，他們在心里想著，現在我們不會被認為是一支二流球隊了。

維倫特和斯特魯伊克都錯失了兩次不錯的機會，但是斯特魯伊克奉獻了一次漂亮的傳球，他在禁區內背對球門將后場傳來的球頭球回敲，同樣身材高大的八號克羅坎普飛身趕上抬腿掃射！幾乎是勢在必進的射門，但是薩默斯神勇地將球擋了出去！

查尼亞隊同樣有一次險些改寫比分，加蒂奧在范德希頓的干擾下將球傳出打穿后衛線，塞洛停球轉身射門，擦門而出。

上半場快結束時，范德希頓因為對加蒂奧犯規，吃了葡萄牙主裁判一張黃牌。

下半場剛開始僅六分鐘，查尼亞隊獲得一個左側界外球，圖勒將球拋給跑上來接應的加蒂奧，十號左腳一扣帶球轉身，直接甩下了范德希頓，他橫帶兩步，無人逼搶，距離球門二十四米直接右腳打門！

球速飛快，閃電般劃出一道弧線繞過禁區線上的荷蘭后衛蘭博伊，打在球門左立柱上反彈入網！

一比零，查尼亞隊率先進球，解說席上的梅利和甘特同聲尖叫：“噢——進了進了進了！咱們進球了，加蒂奧加蒂奧！”兩人站起來，歡喜得手舞足蹈。

在卡雷達的海軍廣場，在波利斯的太陽廣場，在克洛恩的女神廣場，無數觀看大屏幕的球迷們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無數個拳頭同時舉了起來。

“MD，總有人一遇到荷蘭隊就發揮特別神勇。”

“…妖人。”

為電視臺擔任評論的退役荷蘭巨星霍伊斯曼憤怒地批評道：“范德希頓過于笨拙，蘭博伊完全沒有預判，這兩個人不能踢足球。”

荷蘭隊的厄運還未結束，僅僅過了四分鐘，加蒂奧在禁區左前沿接法布里的傳球橫向移動，荷蘭隊員不敢在這危險區域犯規，加蒂奧帶了兩步突然一記右腳打門。

力量并不是特別大，但是角度極刁，皮球再次劃出一道弧線繞過防守隊員，鉆入球門右下角！

“…這就二比零了？”

“荷蘭人輸給了這個十號。”

“這個人是開掛了嗎？一己之力擊敗荷蘭！”

“天神下凡，完全是吊打。”

二比零，加蒂奧飛奔至場外，向教練替補席奔去。萊維終于忍不住跳了起來，連連揮拳，第一個率隊闖進世界杯決賽的查尼亞教練！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驕傲的，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能夠讓批評他的人閉嘴？他緊緊地抱住了向他跑來的加蒂奧。“干得好，干得好，科米。”他喃喃地說道。

荷蘭隊門將格賽爾頹然坐在地上，荷蘭隊的隊員們也都情緒低落，沮喪到了極點。沃姆格爾焦躁地走到場邊，揮手示意隊員們繼續進攻，把比分追回來。

霍伊斯曼嘆息道：“加蒂奧的跑動范圍很大，僅僅安排一個人來盯他是個錯誤，必須有個后場自由人對他可能的帶球線路做出判斷。這場比賽我們沒有輸給對手，但是輸給了加蒂奧。”一向傲慢自負的霍伊斯曼是極少這樣評價一個球員的。

加蒂奧的兩個進球讓比賽早早進入了垃圾時間，但荷蘭隊依然打起精神繼續進攻，查尼亞隊的隊員們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他們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萊維趕緊走馬換將，接連遣上兩名防守隊員以守住勝果。

荷蘭隊在第七十一分鐘時獲得了一個點球，克羅坎普將球罰進。但是緊接著他就因為對塞洛犯規吃到第二張黃牌，提前下場。荷蘭隊徹底喪失了扳平的可能。主教練沃姆格爾無奈地捂住了臉。

比賽結束了，查尼亞隊首次進入世界杯的最后決賽，五號德萊諾和四號米切納各因累積兩張黃牌，將缺席最后一場比賽。

但這不能阻止隊員們在賽場中央擁抱歡慶。萊維整了整自己的領帶，微笑著向大家走去。這也是前所未有的奇景，記者們對著他的側影咔咔地拍個不停。

七月八號，法國隊對德國隊的第二場半決賽又一次被安排在圣丹尼斯法蘭西大球場。兩年前法國隊在歐洲杯半決賽中一比零擊敗德國隊。兩年后，絕大多數人仍然相信法國隊會勝出。法國隊在四十六分鐘取得領先，十一號比蘭加的射門被希茨貝格擋出，七號德耶拉比從禁區線上搶上補射，一比零。

看臺上的法國球迷陷入狂歡。評論比賽的退役名將蓋勒嚴厲批評德國隊：“霍特和卡納里斯位置重疊了，他們眼里只有貝爾蒂埃，完全忽視了德耶拉比，竟然就讓他那么輕松地射門了。”

下半場，觀眾們翻著人浪自娛自樂，而場上突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德國隊的八號，四年前的世界杯最佳新人，身高一米八零的格爾哈特，從右路向法國隊發起了致命一擊，他從右路快速帶球然后折向禁區前，突然掄起左腳一記大力射門，球打穿人墻幾乎是貼著地面飛入球門右下角！法國球迷迅速沉寂下來，而德國球迷則爆發出巨大的歡呼。

扳平了，雙方球員的心理也發生了變化，二十一歲的十四號科迪拉頻頻穿插扯動制造殺機，戈迪諾則死死地貼住了貝爾蒂埃，讓他無法舒服地拿球。盡管這是法國隊的主場，但是德國隊的氣勢已經無法遏制。法國隊的左邊鋒杜蘭特仿佛從場上消失了一樣，這使得格哈特愈發活躍。

德國隊開出角球，法國球員將球頂出禁區被施丹納攔下，然后向右一撥，格哈特迎球怒射，球打在門楣上反彈入網！貝萊爾的手指尖也許觸到了球，但是無法阻止德國隊破門，二比一，德國隊領先了！被傷病困擾了三年的格爾哈特成為這場比賽的英雄。

年輕教練卡杜斯基站起身來，是的，他將率領德國隊連續第二次殺入世界杯的最后決賽。

比賽即將結束時，西班牙主裁判向伍德克出示了黃牌，德國隊七號郁悶地低下了頭，他將缺席十二號的決賽。

法國隊被淘汰了，施丹納上前去安慰表情難過的貝爾蒂埃。世界杯有時候對球員來說是一場酷刑，現在好了，它提前結束了。而明天，報紙會把貝爾蒂埃和他的隊友，當然還有布倫德爾教練，里里外外罵個透。他再也不是兩年前的騎士和英雄，而成了國家的罪人。

對荷蘭隊的比賽結束后查尼亞隊就趕到了巴黎，萊維給球員們放假一天，大家紛紛攜著妻兒或女友出去游玩，他們下榻的酒店在左岸，七月的巴黎，已經很炎熱，加蒂奧向塞洛和圖勒建議去博物館，那兩個光棍堅決地拒絕了。于是加蒂奧只好一個人趕往盧浮宮，一大清早他就從金字塔主入口進去，先去瞧那三位著名的美女：勝利女神、蒙娜麗莎和米洛的維納斯，這時盧浮宮里還沒有什么人，然后他才轉去其他的展廳。

在里面愉快地呆了一天，加蒂奧連午飯也沒有吃，直到下午才出來。而在巴黎，過了下午兩點你就很難找到吃飯的地方，于是他餓著肚子回到酒店。結果被一大群記者和球迷堵住了。在保安人員的幫助下他好不容易擠進酒店大堂，聽見有人大聲叫道：“加蒂奧，你一定得打敗德國隊！”因為法國隊被德國隊淘汰，所有的法國人都希望查尼亞人能幫他們復仇。

七月十日，在教練組的安排下，加蒂奧接受了中國記者穆輝和路宏杰的專訪。他們現在已經成了好朋友，兩名中國記者最開始僅僅只是因為加蒂奧的中國血統而對他感興趣，沒想到意外地挖掘到了金礦，加蒂奧令人炫目的表現令他倆開心不已。

穆輝和路宏杰離開后，助理教練比德爾走到了加蒂奧身邊。加蒂奧抬起頭來望著這個大個子。比德爾沉吟著：“弗洛倫絲要求采訪你，但我感覺這段時間你一直在躲著她，所以我先來征求你的意見。”

加蒂奧連連擺手：“我已經受夠了，您讓我去休息吧。”

比德爾走回大堂對等待在那里的弗洛倫絲說道：“科米感到很疲勞，我們不會安排他再接受任何訪問了。”他說完轉身，球隊新聞官拿著幾十份采訪申請遞到他脖子前：“這里全都是要求采訪加蒂奧的。”比德爾堅決地搖搖頭：“一切到此為止。”新聞官緊接著說道：“還有幾位記者要求采訪你，奧利弗。”

弗洛倫絲縮在沙發上，咬住了嘴唇。

十一號他們進行了最后一次訓練，塞洛在訓練結束后掐住了加蒂奧的脖子，因為他昨天不得不接受了唐文婷的專訪，那個不屈不饒的女記者斗敗了比德爾，迫使他同意安排了對塞洛的采訪，一次火花四射的訪問，塞洛簡直要被氣瘋了。

“我真想把你這張臉打成碎玻璃片。”他氣哼哼地說。其他人無動于衷地瞧著他們打鬧。

“你應該去找比德爾的麻煩，是他安排的。”加蒂奧咳嗽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晚上二十一點的三四名決賽，萊維要求全體隊員必須在二十點四十五分之前到酒店會議室集合，但是仍然有人遲到，對于這些拿著高薪水的年輕人來說，罰款是小菜一碟。加蒂奧不禁回想起在國際隊的時候，如果教練要求大家二十一點之前集合，那么絕不會有人遲到。但是萊維什么也沒有說。

這是一場表演性質的比賽，雙方在王子公園球場大打攻勢足球，法國隊在上半場連進兩球，比蘭加帶球突破后打進了自己的第二個世界杯進球，隨后十六號吉格納克利用定位球頭球再下一城。荷蘭隊在上半場即將結束時由隊長瓦萊拉一個遠距離任意球直接打穿人墻擦著門楣入網。非常漂亮的進球，引來全場歡呼聲。下半場開始后，貝塞林克將球吊入禁區，九號斯特魯伊克終于用頭球打進了自己的第六個世界杯進球。現在雙方二比二戰平了。而在比賽的最后關頭，替補上場的法國隊二十號皮諾接德耶拉比的斜向傳球趟入禁區，極其刁鉆的左腳小角度射門，球撞立柱入網，三比二。包括法國總統在內，觀眾全部起立為法國隊歡呼，操著法語的解說員嘆息道：“本來我們的球隊一定能出現在明天的決賽里——如果布倫德爾給予皮諾足夠的信任的話。”

賽后的記者會上，沃姆格爾表示，他不會辭去荷蘭隊主教練的職務。

第二天，七月十二日，鬧騰了三十三天的世界杯終于到了落幕的時刻。

球隊乘車前往法蘭西大球場的路上，不斷有球迷向他們歡呼，揮手致意，隊員們的心情都無法平靜。激動，恐慌，一個夢幻的夜晚。

在球員通道里，施丹納向加蒂奧眨了眨眼：“娃娃，我說什么來著，決賽這天我們會一起出現在法蘭西大球場，你看，我是一個偉大的預言家。”

加蒂奧表情僵硬地笑了笑，他腦子里只有步出更衣室時隊長納爾雷多的一句話：“總有一支球隊會成為世界杯的亞軍。”然后他聽見塞洛挑釁德國隊長：“你還應該預言我們會獲勝，而我會進你們兩個球。”施丹納哈哈大笑。這一切就像電影鏡頭一樣晃過，心里卻依然是空蕩蕩的。

“我們會輸掉這場比賽的。”一旦你開始這么想，那它就一定會變成真的。

他們走進了球場，令人震撼的法蘭西大球場。八萬名觀眾注視著兩支球隊。臨時搭設的主席臺那里，國際足聯主席韋貝爾身前，是金燦燦的大力神杯，她是如此地近，盡在眼前，又仿佛無法觸摸般地遙不可及。

在韋貝爾的身邊，是德國總理霍夫曼和黑得象一塊烏木般的查尼亞體育和衛生部部長、退役陸軍上將阿克布。阿克布表情嚴肅，撅著厚厚的嘴唇，仿佛是來參加他父親的葬禮。

盡管美國人布羅考因為執法巴西對查尼亞的比賽而贏得了巨大名聲，但國際足聯還是慎重地選擇了一位歐洲人來吹這場比賽——英國裁判帕頓。他在賽前接受記者采訪時開玩笑：“裁判是場上最遭人憎恨的那個。比如我的同行布羅考，現在所有巴西人都想殺死他。”

二十一點整，帕頓吹響了開場哨。德國隊穿著白色球衣黑褲白襪，小將施普洛克頂替伍德克出現在左前衛位置上，德國隊的中衛組合還是霍特與賓茨。在中場，隊長施丹納與十三號戈迪諾打雙后腰，他們的杰出前鋒，九號施米茨因傷缺陣，十一號托姆成為單前鋒。查尼亞隊身穿暗藍色球衣白褲白襪，加蒂奧回撤與圖勒打雙后腰，在中鋒維倫特的身后是塞洛和之前從未上場的十八號米亞維爾，克雷布斯回到自己喜歡的左翼。在后衛線上，十三號梅塞爾頂替停賽的米切納與納爾雷多搭檔。

四個星期的殘酷煎熬之后，雙方都無法派出全主力陣容迎戰。

開場僅六分鐘，德國隊在前場獲得間接任意球，位置在禁區前的左肋地帶，施丹納將球開向遠門柱，托姆搶在所有防守隊員之前趕到近距離頭球沖頂，一比零！這是世界杯的決賽，開場六分鐘，德國隊就取得夢幻開局。

托姆沿著邊線狂奔大吼，萊維悶坐在指揮席上雙手支著下巴，雙眉緊鎖——在賽前的戰術演練中，他反復強調過定位球的防守，然而查尼亞隊還是漏人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解釋得不夠清楚嗎？還是我在安排戰術時說的是愛斯基摩語？”他后來在自傳中寫道，“大概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球員們的失常，他們被巨大的心理壓力壓垮了，而這種壓力，正是他們自己加給自己的。”

查尼亞隊只能大舉壓上全力進攻，德國隊的中路防守很出色，他們很難從中路滲透入禁區，米亞維爾的帶球無法形成突破，但是加蒂奧和圖勒在中場的攔截也讓德國隊沒有什么打反擊的機會。查尼亞隊隨后加強兩個邊路的進攻，加蒂奧反搶成功后分球右路，斯托克快速沉底傳中，維倫特面對希茨貝格高高躍起頭球轟門，球從門楣上方飛了出去。

幾分鐘后加蒂奧接克雷布斯的傳球快速突破晃過克羅伊茨，就在他準備切入禁區時，賓茨如泰山壓頂般出現并成功地從他腳下將球斷走。加蒂奧跳起來，吃驚地瞧了瞧德國隊六號——世界杯決賽圈七場比賽里他頭一次被人斷球！難怪國際足聯將賓茨評選為本屆世界杯表現最好的中衛，他確實發揮得極其出色。

上半場德國隊施普洛克有一次過掉梅塞爾的挑球射門，薩默斯飛身撲了出去。卡佩爾評論道：“上半場德國隊的機會并不多，但每一次都對我們造成了威脅。事實上，比賽一直在德國人的掌控之中。”他嘆了口氣，“這場比賽非常艱難。”

下半場萊維用費杰爾換下米亞維爾，查尼亞隊繼續從兩個邊路向對手施加壓力，加蒂奧和圖勒都不惜體力地來回奔跑，在左邊線，加蒂奧和施丹納同時去爭搶一個快出界的球，加蒂奧抄內線，個子高大的施丹納則從外線大步流星地趕上，搶先出腳將球攔下，右腳回撥，加蒂奧轉身再搶，球終于出了界。

施丹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跑開了。

十分鐘后，查尼亞隊在前場連續倒腳之后由加蒂奧傳球給插入禁區的塞洛，他身前已經沒有一個防守隊員！但是塞洛鬼使神差地將這個球直接送進了希茨貝格的懷里！塞洛撕扯著自己球衣，滿心懊惱悔恨。觀眾席上一片巨大的嘆息聲，加蒂奧也悵然若失，他想如果是在聯賽里，安迪沒有可能會將球射失。

“德國人要成為世界冠軍了。”

“黑馬球隊在決賽中被打回了原形。”

這次失敗的進攻徹底打擊了查尼亞隊員的士氣，從那以后他們再也沒能制造出真正有威脅的進攻。反而是德國隊在第七十分鐘，二號克羅伊茨帶球邊路推進交給科迪拉，十四號右腳回磕左路，老將戈迪諾帶球突入禁區，在禁區左上角冷靜地左腳掃射，球擦著立柱入網！德國隊徹底鎖定勝局。

教練席上德國隊的教練和球員們已經跳了起來，擁抱相慶，德國總理霍夫曼高興得站起來走來去，象個孩子一樣傻笑。阿克布依舊象一段烏木般僵坐著。萊維將身子縮進椅子，一聲不吭地摩挲著下巴，他的眼神卻依舊銳利，活像一只受傷的狼。

比賽終于結束了，眼看著德國隊員象瘋子一般慶祝勝利，加蒂奧有些迷茫地叉手站著，倍感失落。他眼瞅著塞洛失聲痛哭，就像一個孩子，身材高大的比德爾走過來，真的就像安慰一個孩子那樣把安達摟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有的聲音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他仿佛聽見母親遙遠的呼喚，科米加蒂奧快回家。

獲得亞軍的查尼亞隊列隊走過頒獎臺，國際足聯主席韋貝爾身體碩壯，活像一個巨大的梨子，他給大家戴上亞軍的銀質獎牌，加蒂奧看見他費力地彎下腰給一個瘦小的球員戴上獎牌，并和他握手：“你是我們的天才，小伙子。”他也看見那個小個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力神杯。就象看一場電視直播。

他看見的那個人正是他自己。

在由媒體記者投票的世界杯金球獎評選中，科米加蒂奧擊敗施丹納和帕拉多當選。